拂了一身满: 2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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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及反应,他的左手已再次牢牢圈紧她的腰,片刻前的抽离原来只为引弓射虎,事毕之后便再次回身看顾起她,更在她耳边沉沉道:“不必怕,已无事了。”

    ……那时她不知何故哑口无言。

    实际不该无言,至少该同他道一声谢,可年少之时心防太过脆弱、又偏偏恰巧遇见这世上最好的人,于是堤溃蚁孔气泄针芒,终于还是生出了些许愚妄的念头,那时还想:往后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能同这样的男子过一生?

    神思恍惚之际又闻马蹄阵阵,她如惊弓之鸟般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他说:“是你哥哥。”

    ……哥哥?

    她连忙抬头张望,目力却远不及他,初时只能远远瞧见人影幢幢,等凑近了才看到为首那个满面焦急的是她二哥宋明真;娄家姐姐也在、身边陪着的似乎是她家中的兄弟娄风、娄蔚两位公子,另还有若干宫中禁卫随行,声势十分浩大。

    “疏妍——”

    她二哥头一个高声喊她,更策马疾驰到她身边,一靠近便上上下下地打量,急切问:“你怎么样?可曾磕着碰着?——这、这是流血了?伤到哪里了?”

    ……已有些语无伦次。

    她心头一暖,忽而真正有了想哭的感觉,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放肆、只能拼命忍了,边摇头边对她二哥说:“没有……没什么事……”

    宋明真听见这话总算长舒一口气,而后才瞧见此刻好端端将他妹妹护在身前的竟是方献亭,愕然叫了一声“三哥”,又恍然道:“五围之内凶险万分,我就说凭她一个小女孩儿怎能自己平安出来,原竟是遇上三哥了……”

    说着连忙下马对方献亭一拜,郑重道:“三哥救命之恩子邱没齿难忘,必禀明父亲重谢于君!”

    话说得极恳切,方献亭却只神情淡淡地抬手请他起身,说:“先看看你妹妹吧,伤了手,也受了些惊吓。”

    宋明真感激应是,又很快伸手将妹妹从马上抱下,濯缨如蒙大赦,还通灵般配合地甩了下身子,像是庆幸总算不用继续驮着一个外人了;而宋疏妍甫一回到哥哥身边心底的惊惶委屈便再也压不住,一双殊丽的杏目立刻红了,惹得她哥哥心疼不已、匆匆将人揽进怀里安慰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宋明真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一会儿哥哥就带你回去……”

    这般兄妹相拥的动人场面颇令围观者动容,而两人身后的方献亭亦瞧见了宋疏妍一从自己身边离开便哭红了的眼睛——原来不是不会闹脾气的,只是不会跟外人闹罢了。

    他收回目光下了马,这时娄桐也一并走上了前,脸色苍白地凑到宋疏妍身边探看,十分局促歉疚地道:“四妹妹可是吓着了?——唉,这、这都是我的罪过,好端端做什么要闹那样的玩笑,平白连累你成……”

    “玩笑?”

    未到一半便被宋明真打断了,声音像压着火。

    “娄家小姐好大的排场,竟要用人命做玩笑?难道我家妹妹便是命如草芥、活该要为博你一笑丧命不成!”

    宋二公子为人一向洒脱爽朗,倒少见这般疾言厉色的凛然模样,娄桐闻言脸色更白,支吾道:“我,我并非……”

    宋疏妍自不愿二哥为了自己同他人交恶、何况对方还是门庭显赫的关内娄氏,于是赶忙暗暗拉了他一下,又无声对他摇头;娄家兄弟也是眼尖,年纪稍长的娄风更为机敏,一见宋疏妍有不计较的意思便瞅准机会上前一步同宋明真道:“今日之事皆是桐儿之过,你要打要罚我都代她受,回去也定让父亲严加管教、一归长安便登门致歉——眼下还是先顾着你妹妹,带她回昭应县请医官来看吧……”

    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更回头对方献亭使起了眼色、央他从中劝和;后者看了看眼前剑拔弩张的形势、又扫一眼宋疏妍苍白已极的脸色,终是开口:“林中有一白虎伤而未死,此处恐非说话的地方,便由左千牛卫护送诸君退回昭应县,右威卫随我入林清道。”

    话音刚落、南衙二卫还不及应声领命,众人身后便传来一声笑,有人朗声道:“冬狩首日便入六围而射白虎——贻之,你便这般由不得他人居上么?”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自山林深处走出一行人来,为首那人昂藏七尺、眼瞳黑中带碧,赫然正是二殿下卫铮,身侧除禁卫外另随行一人,自是钟曷之子钟济。

    在场之众向秦王行礼让道,他则携钟济一并慢悠悠地骑马行至方献亭身侧,下马之时挥手免去众人大礼,又笑问:“这是怎么的,好端端都聚在一处?”

    这位殿下颇得他舅父真传、历来皆是耳聪目明绵里藏针,此刻看似问得漫不经心,实则目光却早已落在了眼生的宋疏妍身上,匆匆扫过她狼狈凌乱的鬓发,又在她那张漂亮得如同罗浮一梦的小脸上停留了半晌。

    “都是舍妹闹出的乱子……”一旁的娄风将军拱手答,“玩闹之时不知分寸,不慎惊了宋小姐的马。”

    “宋小姐?”

    卫铮挑挑眉,目光在宋疏妍身上落得更实。

    “可是尚书左丞宋澹宋公之女?”

    宋疏妍今日已历多番波折、实无心力再同这些长安的贵人们周旋,偏偏眼下又被当众点了名,令她有些心烦意乱;她二哥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递给她一个抚慰的眼神,随即领着她一同向秦王下拜,代她答:“回殿下,正是。”

    卫铮掺杂碧色的眼微微一亮,回身向他兄妹二人走近了几步,接着竟当着众人的面伸手亲自将宋疏妍扶起,令后者在一惊之下微微倒退了一步;一旁的娄风见此不禁皱眉、又暗暗看了站在另一侧的方献亭一眼,他亦脸色微沉,神情颇有几分晦涩。

    “宋公未免将掌珠藏得太深了些,”这厢卫铮见宋疏妍后退一步也不恼,仍是眉眼含笑,“之前一直不曾见过,却不知是哪般缘故?”

    宋疏妍偎在哥哥身后半低着头,仍由哥哥代答曰:“舍妹因故自幼养在江南,近来方归长安还不曾外出见过世面。”

    “那便难怪了,”卫铮点头,看着宋疏妍的眼神越发显出几分深意,“金陵宋氏雅韵天成,江南水土又最是养人——宋公好福气。”

    这话说得颇为高明,无一字盛赞宋氏女的姿容,又偏偏将对她的兴味露了个十足十,宋疏妍在钱塘着实没见过这等孟浪的做派,一时却也口讷起来了。

    “只是娄家小姐也该多当心,”他又折身看向娄桐,神情更微妙了些,“他人性命并非儿戏,若因一时玩闹害了宋小姐终身,他日又当如何同宋氏交代。”

    娄桐做了错事本已十分自责,听了这话更是羞愧难当连连致歉,她家两个兄弟却是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听出了二殿下的挑拨之意——娄氏历来便属方氏一党,宋氏之人若因小女儿家闹出的这桩意外而同娄氏生了龃龉,那……

    “殿下说的极是,今日也多亏有三哥在,”娄蔚娄小公子年纪不大、人却十分精乖,此时一听话锋转得不对便连忙出来打圆场,“若非三哥箭射白虎护了宋小姐周全,这回恐真要酿成大祸……”

    关内娄氏不愧与颍川方氏亲如同宗,娄蔚一句话不单让二殿下歇了再行挑拨的心思,更否了对方此前说方献亭“由不得他人居上”的调侃,护人护得十分周全。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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