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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拂了一身满》 24-30(第7/12页)
下度日,以而今形势论,要独善其身恐也是逸想。”
“我无乾纲独断之能,亦不喜为难于人,”他又低头看向她,那一刻端正的眉眼在她眼中比林中满地的霜雪还要明净,“若宋氏实无意让子侄与方氏偕行,我不会勉强。”
她至此已无言以对,忽而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显得有些渺小——她只一心护着自己的哥哥,他在想的东西却还有很多;脸莫名热起来,满地雪光映出她脸颊上的绯色,宋氏女的美貌果然并非浪得虚名,即便是他也看得微微晃神。
“是我僭越了,”宋疏妍的步伐在无意间变慢,头也垂得更低了些,“……二哥哥的事自然都要他自己做主,也请世子不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他的步伐也跟着变慢、像是为了配合她,坠儿在身后听他们说话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只一样看得真切,便是那位世子在她家小姐低头不注意时伸手为她挡开了一截险要刮坏她鬓发的松枝。
唉。
……可真好。
坠儿痴痴地看,越看越觉得眼前两位郎才女貌十分登对,心说晚些回去定要跟崔妈妈好生讲讲今日的见闻,待回钱塘见了老太君、更要同她老人家仔细说说今岁小姐在长安遇上了一位怎样了不得的男子;走在前面的宋疏妍却还不知自己的婢儿已默默想出了那么远,余光只似是而非地落在走在自己身侧的方献亭身上,对方并未撑伞,鬓间落雪的样子显得有些太清寡了。
应当要拂去的。
……只是不能由她来。
“伤药一日涂三次,半月可见好,”飘忽间他又开了口,语气恢复成原本的平整,“如不够用,可请你哥哥再来找我。”
她回了神、欠身向他道谢,心中却想这样的好东西恐怕最后也落不在自己手里——就好比上回那张绘屏,绕来绕去也还是被人搬出了平芜馆,她在家中腾挪的余地本不富裕,想来更无福消受这位世子的善心与怜悯。
他却还不知上回的无心之举曾给她惹出过怎样的麻烦,少顷又提出送她回昭应县,她已知晓这位世子教养不凡、大抵也不会由一个名门贵女独自在雪中走夜路,于是最后还是应了,尽管那时本心里其实并不想走。
分开时两人也各自礼貌作别,她都转身要进门去了、眼前又划过他鬓间落雪的模样,斟酌半晌还是又折回去避进坠儿的伞下、将自己的伞收起递与他;他微微挑眉,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她想往后大抵也不会再同这人这样独处,又有一丝惋惜在心底悄悄荡开。
——其实他不必对她说“感激”,反倒是她该归还不少恩情,譬如今日在林间他救她出虎口,也譬如此前在山中他为她抬车辕。
“夜雪未停,霜寒风紧,”她得体地同他说着,少见地能赠予别人一些东西,“请世子拿上它吧。”
他原本打算推辞、婉拒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看了一眼她低垂的眉眼,不知何故还是答应了;伸手接过时他同她道了一声谢,而她则再次欠身,目送他翻身上马渐渐远去。
……还真是同初遇那夜有些相像。
她淡淡一笑,一颗心静如止水又暗闻潮生。
第27章
她的伞十分别致, 尺寸不大,淡淡的花粉色,竹制的伞柄处绘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一看便是女子用的。
方献亭看了半晌, 终归还是没把它撑开,虽则静夜里四下无人, 可若一个闺阁贵女的物件被他拿在手上招摇过市恐还是于她的名节有损, 遑论那夜的雪也不大,比过去随父亲在军中时要好得多了。
上山入得禁苑,天子赐臣子暂居的宫殿在汤泉宫西北侧,他尚未进门便听内里传出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眉头紧锁匆匆入殿, 果然见是长姐方冉君来了。
“愚蠢!荒谬!寡廉鲜耻!”
父亲的怒喝伴着母亲的啜泣一同撞进耳里。
“你是一国储君的妻子!是我颍川方氏的女儿!与一介罪臣偷情私会?你还要天家和方氏的脸面吗!你还要你自己的脸面吗!”
雷霆震怒声声惊心, 殿阁之内已是一片狼籍,苏瑾私赴骊山一事终归未能瞒过父亲的耳目, 方献亭微微闭了闭眼, 片刻前一度平和宁静的心再次缓缓沉下去。
他的母亲姜氏前段日子还缠绵病榻,近来刚刚好转便强撑着来了骊山,未料第二日便遇上这样的惊涛骇浪, 眼下是一边落泪一边试图平息丈夫的怒火,拉着他的手臂苦劝:“冉儿已知错了, 她知错了…………”
可惜方冉君却白费了母亲的一番苦心, 在被父亲摔烂的满地碎瓷间仰头站着,一双早已哭到红肿的眼睛满是荒芜与恨意。
“脸面?”
她冷嘲出声,轻蔑又悲凉。
“事到如今……父亲还是只在意‘脸面’么?”
“我呢?”
“父亲有哪怕一刻想过我么?”
“储君之妻、方氏之女……哪一个是我自己选的?”
她忽而惨笑起来,一脚踢开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瓷片, 尖锐的声音十分刺耳、却似乎让她感到了一丝痛快,于是又狠狠踢开一块, 眼神渐渐显得疯狂了。
“没有!”
“没有一个是我选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错?”
“我有什么错?”
“我错在不该姓方!我错在不该成为父亲的女儿!我错在五年前没有跟你们鱼死网破!”
“为什么你们从来不会对我感到愧疚——”
“为什么直到现在你们还在逼我!”
……似已全然失去理智了。
眼看满地碎瓷就要把人割伤,方献亭在场面失控前上前揽住了姐姐,父亲的怒火却愈发高涨,惯于执掌千军的手被气得微微发抖。
“东宫人品贵重,多年来对你百般包容忍让,皇后娘娘亦将你视作亲女悉心关照——这些你都不记得?偏偏要自甘下贱去找那个苏瑾?”
“人生在世孰能从心所欲?人人皆有所舍所悲——你母亲为你终日以泪洗面,你弟弟屡屡为你遮掩丑事、更赴河北道数月收拾那个苏瑾留下的烂摊子——你呢?你做过什么?”
“你究竟何时才会明白,你早已不只是你自己!一步踏错祸及东宫,此后便是四方兴兵天下离乱,可知会有多少生民因你一己之私无辜丧命!”
“方氏无数英烈为国战死沙场,今日你能安享太平、好端端在此大放厥词论那些儿女情长也皆是托了他们的庇佑——方冉君,问问你自己,你可当得起这一个‘方’字!”
句句质问凌厉至极,恰似尖刀将人心伤到血肉模糊,方冉君面色惨白、一双枯朽的眼却已几乎流不出眼泪;悲痛与无力不知何时渐渐化成憎恨与决绝,也许那一刻她的确打算与这世上的一切“鱼死网破”。
“好……我担不起。”
她后退两步绝然而笑。
“我不堪为颍川方氏之后、也不堪为晋国公之女……忘恩负义狗彘不若,更不堪为东宫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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