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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拂了一身满》 30-40(第8/13页)
叫大夫来瞧瞧吧,你这个包得也不好……”
那时姜氏已过不惑之年,在丈夫身边却还似个不经事的姑娘家,想来也是这些年被家中人护得太妥帖,从未当真经历过什么波折罢。
方贺也的确待她极好,成婚二十余载从未纳过姬妾、就连一次争执红脸都不曾有,平日里治军御下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在夫人面前却总是柔声细语,此刻被她这样拉着也有些抹不开脸,挥挥手令堂上诸多仆役退下,而后才轻轻牵过夫人的手道:“一点小伤罢了,不必劳师动众……”
“怎么就是小伤了!”他夫人却不依,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下来,“这还流着血呢,非得伤筋动骨折腾掉半条命才算大伤么?——你总这样胡来,都不想想我该多为你担心……”
“好端端的哭什么……”
方贺头疼起来,一见夫人落泪便无计可施,只好一边把人轻轻搂进怀里一边轻声哄慰。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夫人却还不算完,又趁势发泄了一番自骊山归家后积郁的惊惶与不满,过一会儿又恼怒起来,靠在丈夫怀里骂:“我早说了,你那个陛下已经疯了,忠臣谏言他都听不进去,那你就让他去废嫡立庶好了,左右这国家又不是你的,没的天天替他守着还要白白受这些锉磨……”
这话真是大逆不道,方贺皱起眉头让她“慎言”,她却更为生气,继续骂:“我凭什么要慎言?那些混账事他做得我就说不得么?——前几天才捅了你一剑,如今又这样伤你,便是一个寻常的臣子也不当被这样作践,遑论你还救过他的命、救过先帝的命!”
“我看不惯他这样欺你辱你……”姜氏伏在丈夫怀里哭得都有些抽噎了,“他怎么就不想想,你都已经为他的江山付出多少东西了……”
……的确多到数不清。
少时征战伤病无数,如今又许下了新的诺言,他的一生都在为大周奔波操劳,回首来路并无悔恨,只是对左右至亲之人,却难免……
他暗暗一叹,眼底藏着浓稠的哀色,在夫人面前却永远顶天立地,不会令她看出他的伤怀与痛切。
“那就只在我面前说……”他退让着,一贯肃穆的眉眼染上淡淡的柔情,“当着外人的面还应谨慎些,往后……”
他欲言又止,无法把那句话说到最后,姜氏亦未解其意,兀自在丈夫怀中撒了一会儿闷气,又软下来说:“怕什么,左右还有你护着,他们能拿我如何?”
这是夫妻间亲昵的话,多少爱意都藏在其中,不像少年夫妻那么热烈外露,却也字字句句都透着绵密的情意;方贺默而不言,依旧静静搂着妻子,两人相互依偎,半生便这样过来了。
“贻之呢?”片刻后他又开口问,声音低低的,“可还在家中?”
“早去了南衙点卯,便同你一般整日不得闲,”姜氏叹息着答,言语间仍有小小的嗔怪,“等这次的事过去你便为他请旨让他歇上一段日子吧,打从去河北道起便终日忙碌,瞧着教人心疼……”
方贺应了一声,眼神却在妻子未见处更黯淡几分,默了片刻又说:“等他回来便让他去书房寻我,有些话要同他交代。”
姜氏又叹一口气,也知自己拦不住这父子二人为国事奔走,点头后应声、不多时又想起要为丈夫寻大夫来瞧的事,转身便要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刚行出几步又被方贺轻轻拉住,她回头看向他,总觉得今日的他与平素有些不同,凝视她的眉眼似更深邃含情,好像已许久未见她,又好像……将要许久不见她。
“怎么?”她问他。
他却不答,不久后便松开了手,风姿卓然的男子即便年岁渐长也依旧令人着迷,倘若得以与之为伴、哪怕只是短短一段路,亦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幸事。
“……无事。”
他望向她,微笑应答。
第37章
戌时前后, 方献亭自南衙卫府归家。
母亲派人传话,说父亲在书房等他,想来是要同他说今晨陛下罢朝之事;穿前庭而行向内院, 过后园时意外看见父亲的身影,手执长枪立于水榭之侧, 见了他又随手将一柄画戟隔空掷来, 只说了一个字:“来。”
……竟是要与他演武。
父亲肩伤未愈、眼下恐还不便大动,方献亭眉头微皱欲相劝阻,不料眨眼间枪影已至,气势如虹凌厉异常;枪戟相撞之声恰如金玉, 其中凶悍的力道却令人胆寒, 耳侧风声破空目下残影重重, 便如天罗地网般密不透风,方献亭再不敢大意, 退至水榭阶前脚下一点借力腾跃, 随即眼底寒芒一闪手持画戟狠力下劈,长枪应声而断,方贺气血翻涌连退数步、亦只可避其锋芒。
“父亲——”
方献亭见之而惊, 连忙收了长戟阔步上前搀扶父亲,方贺摆摆手, 随意擦去嘴角流出的鲜血, 点头笑道:“倒是又有进益。”
他是独子的启蒙之师,一身武学倾囊相授,如今年岁渐长、却终是比不过少年人了;方献亭扶父亲入水榭坐于石桌一侧,又低头察看对方左肩的伤处, 隐约又见有血迹殷出,眉头不禁皱得更紧, 愧道:“我去请医官来,父亲……”
方贺却浑不在意,瞥了独子一眼,神情还有几分不满,说:“何必同你母亲一般小题大做?不过是个小伤。”
说完又朝另一侧的石凳一指:“坐。”
他眉间添了新伤,脸色还有些苍白,只是说话间中气尚足,想来并未伤及根本,方献亭犹豫片刻,还是依言坐下了。
石桌上有一小炉,炉上正温着热酒,方贺亲自倒出两盏递与独子一杯,酒香氤氲间长安腊月的寒气似乎也渐渐消退了,难得显出几分闲适与静谧。
“今日太子可曾召你入宫?”
方贺当先一饮而尽,又似闲谈般问起。
方献亭有心劝父亲少饮几杯,但恐他动气、只好默默将酒壶放得离自己更近些,以便稍后缓些倒酒,口中则答:“辰时便召了,父亲未入东宫,殿下似心有不安。”
“殿下还是太年轻了些,”方贺摇头笑笑,神情也有些无奈,“臣子不过君之臂膀、却终非君之腹心,他可任用之却不可仰仗之,如今他对方氏依赖太过,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说完便示意独子斟酒,又补了一句:“往后你辅弼于他,也当记得不要事事代他去做。”
这话说得有些怪,彼时方献亭心中一动却并未多言,只应了一声“是”。
而这第二杯酒方贺便饮得慢了些,手执小盏看着杯中月色粼粼,神情和声音都显得悠长起来,徐徐道:“今日为父入宫面圣,又向陛下另许一诺,称往后方氏当避居颍川,十年不入长安。”
这又是太过突然的话,方献亭一愣、半晌都未回过神,不知父亲是否是厌倦了眼下朝堂党争、终是起了退隐乞骸骨的心思。
“可储位……”
他颇有疑虑。
方贺神情沉静,指尖一下下在酒盏上轻点,杯中月色于是也跟着微微摇晃,与小炉中燃着的火焰遥相呼应。
“陛下与我族嫌隙已深,此次在金雕绢书一案上如此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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