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4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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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怪她此前在襄州附近遇上方氏船队时所见的规模远比今日要大,夜里登船的人里又不见另外几位方氏的公子,原来却不是同路的;姜氏似与先国公情谊甚笃,如今对方骤然离世,想来她也不忍再回他的故家触景生情,先回娘家庐州姜氏养病也是稳妥的法子。

    只是这一分道方献亭却难免孤立,这才给了今夜那些贼寇以可乘之机……

    她低头想了想,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袖,片刻后又问:“那明日之后三……你又作何打算?”

    这还是别扭的话,原本那声“三哥”都要叫出口了、最后却因顾念他没应允又生生吞了回去,这声“你”突兀且不妥当,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显得有些散漫。

    他却似乎并不在意,负手站在船头的模样显得尤其飘逸,她知道此刻看似与她并肩的他实际拒人于千里。

    “便劳烦四小姐明日让人随意寻个津渡稍停片刻,”他淡淡道,“我自会带母亲离去,不会再多叨扰。”

    这句同那句“逆势而为”根本全无分别,她心下无力又另存不甘,自相识以来第一次出言反驳于他,语气也重了些,说:“我本非好事之徒、也无意多嘴多舌越俎代庖,只是阁下却也不必这般轻看于人,安知我就那般贪生畏死、连半点你口中之‘势’也逆不得了?”

    她也是有脾气的,此刻却不知自己是当真在恼他的“轻看”、还是只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怨他不肯容她走近,而他则终于低头看向她,深邃的目光比江上寒月更加透彻,同时却又远不如它明亮。

    “四小姐欲助人渡江,于我自是深恩厚谊,”他大概也有几分认真起来了,右眼下那颗漂亮的小痣原来最像一滴眼泪,“只是此船若你独坐、向前便是碧波万顷,而若改为与我同乘,便恐铁锁横江无路可行。”

    “你只有这一条船……”他像在叹息,“……还是应当去更好些的地方。”

    她已哑然,也许因为听出了他话中的双关深意,他则最后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转身离去;她就站在他身后长久地看他,不知何故明明如此靠近却还难免要看他的背影,原来此刻的寒江与年前覆雪的山路并无什么不同,都是要将一个人困在原地目送另一个人远去。

    可我的确很想送你。

    哪怕真如你所说……是“铁锁横江无路可行”。

    第42章

    那一夜的宋疏妍久久不能入眠。

    崔妈妈和坠儿都挤在小间里睡下了, 独她一个在狭窄的小榻上辗转反侧,船舱之外的江潮是乱拨心弦的罪魁,总难免让她不停去想那人此刻在做什么。

    是在客舱里守着他的母亲么?

    还是独自一个人……在底舱漠然看着窄窗外粼粼的波光呢?

    她想不定, 一颗心却变得越来越乱,丑时过后终于忍不住披衣而起, 寒冷的冬夜冻僵了她的手指, 她却仍费力从床底摸出了那卷临行前二哥偷偷塞给她的春山图,轻手轻脚地走到油灯下铺开,卷上每一笔的纹理都清晰细腻。

    目光停留在自己添的九九消寒图上,寡淡的素白尚未被填满, 前几日瞧着尚没有多不顺眼, 今夜再看却莫名觉得刺目;斟酌良久还是亲手调了朱红色的墨, 提笔在灯下一瓣一瓣地描画起来,苍白的墨痕间终于落下鲜艳的红, 如同一片沉沉死气里乍然露出一抹生机, 自十一月廿六冬至日算起已过去四十六日,她便一一数着描了四十六瓣,收笔之时心境稍平, 窗外起伏的江潮声似也渐渐变得宁静了。

    次日一早先国公夫人姜氏终于恢复了神志。

    她身子病弱不便起身,却还执意要见宋疏妍, 让她坐在床侧紧紧拉着她的手, 语气极恳切地说:“昨日幸得你援手,不然也不知如何是好……原竟是宋公的女儿,看来是要欠宋氏一桩极大的恩情了……”

    这都是客气的话,宋疏妍也无意趁方氏落难凭空去占这个便宜, 只说都是举手之劳请夫人不必记挂,又着人上了早膳请她将就用些。

    姜氏并无什么胃口, 但高门豪族出身之人总是礼仪周全,自己谢过宋疏妍还不算、更侧首对独子说:“记得要好生答谢宋四小姐,不要怠慢了人家。”

    方献亭始终站在床侧,闻言沉声应了一句“是”,目光又在宋疏妍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见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许是昨夜也未能安眠;她却不曾抬头看他,更不曾遵照礼仪与他点头致意,也许是生了他的气、恼他昨夜说的那些冷情的话。

    他默然收回目光,神情变得越发深沉了。

    午时前后船至一城、再向前百里便是江州,坠儿进了小间给宋疏妍回话,说方世子让人于津渡停靠、这便要带着先国公夫人一同下船离去了。

    宋疏妍闻言神情不变、亦并未纠正她对那人的称呼,船将靠岸时才从房中出去,彼时他已站在昨夜与她一同看过江潮的船头,高大的身形还同过去一般挺拔,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无声中微微黯淡了。

    他大概也正在等她,一见她从房中出来便抬眼看向她,随即几步走到她面前,两人间的相逢和离别似乎总是来得十分匆忙。

    “四小姐。”

    他仍然这样客气地称呼她,看她的眼神依稀与过往不同,可又让人辨不真切。

    “绝渡逢舟之恩方氏铭刻于心,他日若有驱遣,必尽心竭力无有不应。”

    “无有不应”?

    她闻言一笑,只觉得这话空得很,又想倘若她旧事重提、便说所求即是自此与他同路,他是会应了还是会同昨夜一般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搪塞呢?

    幸而这些不规矩的念头只在心里转转、守礼如她并不会当真把它们说出口引得彼此尴尬,只是临别之际仍有一物要赠他,此刻便将藏于身后的长匣双手捧于他面前。

    “这是?”

    他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日你曾同我说过,‘晓雾忽无还忽有,春山如近又如遥’,世事原本难料,所幸心存寄望便不须计程,”她淡淡答着,秀美的眉眼正如浮翠流丹雪中艳魄,“我一直都记得,也信自己能如你所言得见春山。”

    “……那么你呢?”

    “难道君以朗霁示我,孤身时又以匆遽自缚么?”

    她说完便倏然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明明此前在长安方氏权势鼎盛时总是闪躲回避、如今他临渊将坠却又反而无所顾忌,那双柔美清莹的眼睛原来是那么亮的,便像是用花枝上经年的雪水洗过,即便多见是非冷暖也依旧隐匿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一时哑然、头一回不知如何答她,她却似乎也并未期待他的回复,说完欠身一拜、在他之前折身而去;津渡已在眼前,江潮之声终将湮灭,他便在此离别之际打开她赠与的长匣,原来又是他曾给她的东西,只是多了一树梅花,八十一瓣中有半数朱红,剩下的一半空着、像是在等他着墨。

    她……

    他闭了闭眼,彼时或也感到心潮翻涌,下船之后终是回头,却见山高水长烟云如飞,她也终究是去得远了。

    又六日后,宋疏妍一行终于安抵钱塘。

    正月未出、江南的天却已渐渐回暖,宋疏妍甫一下船便见乔家的马车在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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