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12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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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兴分寸大乱言行失矩,被左右同族用力拉住才没亲自上前去挡,转身又下跪向太后天子叩首求情,哪还有半点方氏之人平素的矜高泰然?洛阳一派却皆喜上眉梢,尤其卫弼一双眼死死盯着宋明真行刑的动作、唯恐方献亭受的罪不如当初自己儿子受的多,公仇私怨掺合在一起,可真让他此刻热血沸腾亢奋不已。

    “母后……”

    卫熹已是六神无主,更猜不透自己母后的心思——难道她竟果真要杀了方侯?可,可……

    接连的杖刑之声不绝于耳,沉闷的道道重响令人人心头都浮起一阵塌天的恐慌,至第十六杖时君侯终于难承其负以手撑地,一口鲜血猛地喷出,一身玄色武服早已被鲜血和冷汗打湿浸透。

    “……停。”

    一声漠然的命令终于自垂帘后传出,平平整整毫无波澜,好似没有一丝一毫为眼前鲜血淋漓的情景所动。

    “脊杖二十小惩大戒,望卿以此为鉴审慎自省,其余四十之数择日再行补上……”

    她有条不紊地说着。

    “……擅动三军死罪可免,后续如何处置尚还需孤细细斟酌,今着御史台狱缉拿关押,若有徇私一并论罪。”

    “退朝。”

    她心如铁石起身离去,平稳的步履安定没有一丝杂乱,只有被她拂袖抛在身后的珠帘……摇曳不停。

    次日金陵又下了一场雨。

    霜序时节的雨水不似夏日般暴烈,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瞧着总有几分绵软无力;只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下过之后孟冬的预兆便更鲜明,袭人的寒气步步紧逼,每至深夜清晨尤其令人难捱。

    新立于皇城之内的御史台狱幽深森冷,因羁押的多是有重罪在身的朝廷官员、无谓的伸冤哀嚎都是听不见的,微弱的火光在坚硬的石壁上摇摇晃晃,像也要被不见天日的幽闭吞没;于此处供职的狱卒衙役多由御史台越刑部选派,近来办事也都较往常多了几分小心,全因知晓眼下牢狱最深处关押着权倾天下的方氏主君五辅之首——一个原本绝无可能与“牢狱之灾”牵扯到一处的不可说之人。

    他受了重刑,几日之内高热不退,台狱原本铁律森严绝不许人探视、宫里却频有太医署的医官秘密出入为他诊治——没人敢说什么,有关君侯与天家的一切都是秘密,沾之即死,死有株连,株连无赦。

    而后有一日……禁军来了。

    金鳞般的甲胄倒映着幽幽的火光,为首者一张铁面示出一面宫中令牌,狱卒们并不认得,只见台院中的上官连连欠身作揖满头冷汗,便也跟着纷纷小心沉默退开了。

    “今夜台狱由北衙值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他们听将军发了话,心说便是不得令也要寻个法子遁了才好,躬身领命而去时却有眼尖的瞧见一道披着斗篷的影子于禁军掩护下匆匆步入大狱,身型细瘦娇小,依稀……是个女子。

    “管好你的眼睛——”

    有人低声申斥他,眼底埋着深深的忌讳与恐惧。

    更深露重,狱中已然无人。

    来者步履轻悄,顺着并不明亮的烛照向大牢最深处走去,隐约的血腥气四处浮动,那时她衣袖下已在微微发抖。

    直到……她看到他。

    紧闭的牢门高大坚固,拴紧的铁链在被打开时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席地而坐倚靠在墙角,阖目的样子像是已经睡着了;她轻轻轻轻向他走近,见清白的月色透过狭小的窗口投落进来,干枯的柴草像是凝了一层霜,他身上雪白的囚衣也因此显得更加干净圣洁。

    ……她第一次见他穿白衣。

    惯见的玄色深郁内敛,即便并不显扬也总会令人感到踏实,他是沉默的山川,日复一日地供养着依附于他的草木花鸟;白色却十分不同,寡淡的素色令他看上去有些脆弱,“携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她莫名又想起当年那个在江上船头的夜晚了。

    她轻轻跪坐在他面前,没有一句话想说、眼泪却从被兜帽牢牢遮蔽的眼眶中缓缓流下来,将落未落时他的眼睛睁开了、好像早知道她在这里,目下的泪痣与她相和,神情却比她柔和平静得多。

    “……还是来了。”

    他无奈地叹气,望向她的目光像个隐晦难解的哑谜。

    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倘若泪水学会听话此刻便不会违背她的意旨不停下坠,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手在短暂的犹疑后还是缓缓抬起为她拭泪,相触的一刻便是罪孽,她的兜帽已悄无声息地滑落了。

    “子邱手下有章法,伤并不重……”

    他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禁忌的目光像在亲吻她的眼角。

    “……你不是都叫人来看过了?”

    “没事的。”

    他在哄她,她知道的,尽管她毫发无损,可他珍惜她的样子却好像她才是伤痕累累的那个;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心像被人活活用火烧穿了,冰似的冷水灌进去,让人说不清那一刻真实的感受。

    “我打你了……”

    她像个孩童一样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地哭,知道犯错的是自己却又偏偏比谁都委屈。

    “我……我伤着你了……”

    他像见不得她这样,即便背后的伤口再次被扯开也要撑起身子与她更靠近些,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再靠近一寸他便要吻住她了。

    “没有……”

    他的手有些凉,她滚烫的眼泪也暖不热。

    “……是我逼你的。”

    “是我的错。”

    这是多荒谬的话,简直是在往她心上捅刀子——她哭得越发凶、好像要将压抑了那么那么多年的眼泪一口气全哭出来,拼命摇头的模样执拗又苍白,其实她原本有很多话要同他说的。

    “不是这样的……”

    现在她只能一塌糊涂地对他说些不成样子的只言片语了。

    “我不是要这样的……”

    “我原本……以为可以保护你的……”

    第135章

    她一直是这样的。

    明明自己并没有多少东西, 可却总会把仅剩的余裕塞到他手里;明明自己是那样弱小,可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将他护在身后。

    “我知道……”

    他的声音里似有笑意,深邃的眼底却铺着淡淡的悲伤。

    “……你一直在保护我。”

    押入台狱在外人看来是严苛的罪罚, 可实际却是她对他的袒护,她在借此平息朝野上下对他的怨怒, 也在群情最激愤时将他隔出了是非漩涡。

    ——可这跟他对她的保护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都明白的, 那日他在朝堂之上自请受刑是在百官面前将她撇清,此后诸方节度的戒备算计都不会落到她身上,只有他会顶着强臣跋扈的污名承担扫清南境的一切后果——他甚至不肯提前同她商议,众目睽睽之下的一跪将她逼入穷巷, 如她不顺势赐罚只会荒废他的心血而令他们双双落入死局。

    “可我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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