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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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是得意忘形,度梦不代表他们果真身在梦里、现实的讹误依旧会让他们坠落山崖粉身碎骨——她立刻就要将他推开、又聊胜于无地匆忙去遮自己的脸,他的手却忽然用了力、不但不许她逃脱反而还更深地吻住她,他人的注视是灼人的烙铁,他们浑身伤疤却还执意要借此取暖。

    “三哥——”

    她慌得手足无措、这一次是真的挣扎起来,他放开她的唇却不让她离开、那一刻的眼神深邃又偏执,肃厉的反问比她的挣扎更不容拒斥——

    “你不是喜欢么!”

    “让旁人都看到我们是在一起的!”

    她像被扼住了咽喉、那声“喜欢”又和当日在梅林水榭他问她是否“喜欢”为他和永安县主赐婚一般锐利,她答不了、眼角终究沁出泪光,他则再次紧紧将她抱进怀里,也许那时他也真的疲惫到力竭了。

    “我也喜欢……”

    他这样告诉她。

    “莺莺……我也很喜欢。”

    温热的眼泪开始坠落,好像只要在这个男子面前她就是世上最软弱无用的人,可她的脸颊却感到一阵冰,仰头看看低垂的天幕……才发觉是下雪了。

    江南不比中原、是不常下雪的,她自幼往来金陵、记忆中也不曾在这里见过什么雪色,那一日却竟忽而下起来了,潇潇夜雪如盐似霜、随风而动飘飘摇摇,与庭中旖旎潋滟的花色一衬、正是世间最难得一见的绝色。

    “下雪了……”

    她喃喃自语,心底某个空洞的角落又在悄悄被填满,或许直到那时她还在奢望上天垂怜能给他们一个奇迹,于是一场夜雪也成为寄托、告诉她绝路之上仍能看到一朵侥幸逢生的花。

    是以当他再次低头吻住她时她便不再推拒了,那一双误闯的婢女不知何时早已离去,此刻这片天地就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他们在一起忘情地拥吻,什么纲常禁忌都是虚妄、只有眼前这个紧紧抱住自己的人才是真实——他将她打横抱起来,一片荒唐混沌中她已进了他的屋子跌入他的床榻,男子的身躯强健又火热,那一夜的激情将他们彼此都烧得神魂颠倒。

    他温柔极了,每一个亲吻都小心、每一次抚摸都柔情,个把时辰前在宫墙中的粗暴早已消失,也许那极致的爱怜正是他在弥补对她的亏欠;她化成一汪水醉在他怀里,不必谁人蛊惑便已经是意丨乱丨情丨迷,甚至她的贪欲也在膨胀、要一遍又一遍触碰他的身体感觉他的心跳,确认他就在这里、一生一世都会跟她在一起。

    ……

    窗外的夜雪还在下着,室内春意盎然却未染上一丝寒气,她汗湿凌乱的青丝被他轻轻拢起,倚靠在爱人的胸口她只觉得世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静谧。

    “睡一会儿吧……”

    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用温暖的锦被替她盖住裸露在外的香肩。

    “……我会看着时辰。”

    这是悲伤的话,告诉他们离别将至、一切偷来的欢愉都注定不得长久,她假装并没察觉这话的残酷、只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两人一起沉默了很久,后来还是她先伸手推了推他,说:“……药。”

    药……?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见她双颊绯色未退神情却已有几分狼狈,或许是怕他一个男子听不懂,随后又别开目光补了一句:“……避子汤。”

    他们今夜如此放纵、他又次次都……

    ……自然是需要避子汤的。

    他其实知道她在说什么、当时却许久不曾接她的话,她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男子的眼底也在下雪,搂在她肩上的手似乎微微收紧了。

    “疏妍……”

    称呼微妙地悄悄改变,她忽而察觉他那时原来既彷徨又坚决。

    “假使有一天他们不再需要你我了……你会愿意离开这里么?”

    啪嗒。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依稀压断了一截脆弱的花枝。

    “你……”

    她微微睁大了眼,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明白只是不敢置信——“献”“贻”二字重若千钧,他的一生都被它们压得喘不过气,她不信他有甩脱它们的机会,甚至不信他有逃离它们的意愿和决心。

    “或许北伐已经无望,我已错失最后一个挽回的机会……”

    他的声音低沉到几乎分辨不清,偏偏语气依然还是又淡又平。

    “主和一派业已成势,再打下去江南的民心就要散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许克成一统真的还要等那么久……”

    “我等不到那时候……”

    “兄长、孜行、子邱……元景、元希……”

    “……或许都等不到那时候。”

    啪嗒。

    折枝之声此起彼伏,宋疏妍在爱人怀里却只听到他略显沉闷的心跳,她的思绪渐渐飘远,许多道理不必谁讲便已是心知肚明。

    ……他是对的。

    此前北伐那般匆忙、看准的便是东突厥战败后王庭分裂的内乱之势,直取长安是以攻为守、要的就是钟曷卫铮大伤元气败退西北,西都一定则民心振奋、往后朝廷自有许多辗转腾挪的破局之法。

    可今日之失却令诸般绸缪化为泡影——胡人是蛮夷、不知王道为何物,钟曷卫铮则是啮狸穷鼠、眼下只求一时自保而不图长久之治,所以他们才能肆无忌惮以万民性命作赌,其实长久来看也是将自己推上了绝路。

    可为难之处却在他们根本无力同这些无耻宵小拼“长久”。

    区区算不上“战败”的一次憾失已然击溃了江南民心,朝中主和一派声势日益壮大、皆认定朝廷当休养生息不该再对胡人和逆王用兵——这固然是合情理的判断,却不知时日一久江北难以戍守、几方节度脱离金陵掌控的风险亦将百倍放大,届时南北分裂便成定局,最坏的结果是大周连划江而治偏安一隅的现状都难以维系。

    ……他们拖不起。

    ——可他们又能怎么办?

    她已代为扛下此次“战败”的一切罪责,天下人却依旧将怨恨与愤怒发泄在了从无过失的三军身上——颍川方氏百年名门、过去在百姓心中地位何等尊崇?如今还朝却竟几已无人喝彩,如何不令她为之深深忌惮恐惧?

    怨怒之后便是暴丨乱,眼下不说中原、就是江南之内的局势都已十分令人头痛,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对国中百姓动武,可若一切最后当真走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她又如何还能有第二种选择?

    第164章

    “所以你要离开了么?”

    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一面为现实的沉痛悲伤叹息、一面又自私地为可能降临的奇迹卑劣窃喜。

    “我们一起离开……往后都不再管这些事了?”

    他又沉默下去了,室内一片黑暗,他的眼睛倒映着窗外青灰色的雪光。

    “至少你该离开……”

    他终于开口答复她。

    “少帝已经长大可以还政, 即便初时难免磕碰也有太傅范相在旁辅佐……你已替他扛过最艰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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