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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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落了一地:“国舅爷、国舅爷昨儿在醉仙楼……”

    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国舅爷□□熏心,不仅在花楼大骂沈砚,还将皇后拖下水,笑她连一个毛头小子都害怕,大惊小怪,还勒令他不许出门。

    这中间,还混着些污秽之词。

    皇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男子滔滔不绝,牙关直打着寒颤,颤巍巍抬头瞥沈砚一眼:“国舅爷还说、那姑娘一看就不是……”

    沈砚淡淡:“闭嘴。”

    挥袖,登时有人将布条塞到男子嘴中,堵住满嘴的哽咽,麻利将人拖下去。

    沈砚垂首,百无聊赖把玩手中的青玉扳指:“污蔑皇子,依律当斩。”

    皇后着急:“砚儿!”她面容憔悴,强撑着心神为胞弟开脱,“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舅舅向来口无遮拦,想来得罪人也是有的,焉知这不是那人胡诌,污蔑你舅舅呢?”

    沈砚不疾不徐:“昨夜在醉仙楼,舅舅房中有十名舞姬作陪,母后若想听,儿臣也可将她们寻来,母后意下如何?”

    皇后瞠目结舌:“你……你当真要和你舅舅过不去?”

    皇后泪如雨下,“你外祖母外祖父如今上了年纪,你这般行事,教母后日后如何去见他们?”

    沈砚面不改色:“不见就是了。”

    皇后:“你——”

    她还以为沈砚今日进宫,意在此事还有回旋余地,不想沈砚如此决绝。

    盯着沈砚看了半晌,皇后终还是长叹口气,恨只恨她慢了一步,让醉仙楼的人落在沈砚手中,不然她如今还能来个死无对证。

    说再多,自家弟弟的腿也痊愈不了。

    皇后眉眼倦怠,扶着眉心无奈:“罢了,这事本宫不管了。后日是你兄长的生辰,这两日你就待在宫里,也好陪陪母后。”

    连着说上好一阵子话,皇后好似才发现宋令枝的身影,她弯唇:“瞧本宫,和砚儿说着话,竟忘了宋姑娘也来了。”

    宋令枝福身行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一颦一笑,进退得宜,便是皇后,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皇后心中不悦,只当沈砚私下寻了教习嬷嬷,她莞尔:“本宫先前听说宋姑娘人比花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宋姑娘今日是头回入宫,怕是宫中规矩也不太懂。”

    皇后笑得端庄,“宫里贵人多,若是冲撞了也不好,那些可比不得本宫好说话。倒不如留在本宫这,陪本宫抄抄佛经,宋姑娘瞧着……如何?”

    宋令枝福身轻笑:“谢娘娘抬爱,娘娘好意,本不该拒绝。”

    皇后唇角笑意渐敛。

    宋令枝面色从容,悄悄往沈砚轻瞥一眼:“只是民女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并不识字,娘娘这番好意,民女恐怕要辜负了。”

    皇后眼中笑意全无,愕然:“……你不识字?”

    出身卑微便罢了,竟然还大字不识一个,皇后震惊之余,又望向沈砚,难以置信。

    宋令枝垂首敛眸,不卑不亢:“是。”

    怕皇后又心血来潮想出什么法子折腾自己,宋令枝咬牙,面露三分羞赧,“殿下先前还说,说……喜欢民女的无知纯粹。”

    皇后如鲠在喉,又想起“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宋令枝这般无知,在沈砚身边也待不久。(*出自《汉书?外戚传》)

    她摇摇头:“罢了,本宫也乏了,下去罢。”

    槅扇木门推开又掩上,侍女步履匆匆,顾不得衣衫沾带着水汽,屈膝半跪在脚凳上:“娘娘,不好了。”

    皇后无精打采,捏着眉心:“可是国舅爷又出事了?”

    侍女左右张望,确保无闲人在侧,她压低声:“娘娘,有人检举户部侍郎玩忽职守……”

    户部侍郎本是皇后娘娘的人,这几月也不知怎的,皇后埋在朝中的暗桩,一个接一个出事。

    若是往日皇后娘娘定当亲自过问,只今日她受连着遭受重击,国舅爷如今还生死不明,皇后乏力摆摆手。

    “罢了,本宫懒得管。”

    左右不过一个户部侍郎,她再挑一个就是了。

    侍女忧心忡忡,望着皇后欲言又止。主仆有别,心中疑团重重,也没敢多问。

    她总觉得,这事莫过于巧合了些。也是那户部侍郎运气不好,偏和国舅爷撞在一处。

    ……

    阴雨连绵,苍苔浓淡。

    坤宁宫沉在身后雨幕中,烟雨飘渺。

    宋令枝亦步亦趋走在沈砚身后。

    乌木长廊迤逦,檐角下铁马叮当,清脆悦耳。

    一众宫人垂手,毕恭毕敬走在沈砚和宋令枝身后,不远不近。

    沈砚脚步放缓,侧目望去。

    宋令枝驻足,不解回望:“怎、怎么了?”

    雨声濛濛,宫人自觉往后退开两三步,无人听清宋令枝和沈砚的言语。

    沈砚弯唇,秋后算账:“……我怎么不知,我喜欢你的无知纯粹?”

    宋令枝面色一红,语无伦次:“那是我、是我……”

    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她哪里想得着沈砚会再次提起。

    宋令枝眼睛低垂,目光落至脚上的乳烟缎芙蓉软底鞋,“殿下若不喜欢,下回我……”

    下颌忽然被抬起,那双如墨眸子近在眼前。沈砚眼中淡淡,并无责怪之意,只蕴着戏谑揶揄。

    先前碰上云府护院,沈砚笑宋令枝狐假虎威,也是用这样的眼神。

    像是……嘉奖。

    那夜黄鹂落在沈砚掌心,沈砚也是这般。

    宋令枝心口如鼓点敲打,惴惴不安,被指尖扼着的下颌隐隐作痛。

    沈砚垂首端详,不曾多语,只无声打量着人。

    雨水冲刷着台矶,蓦地,身后传来宫人的福身行礼。

    宋令枝往前望,竟是太子沈昭下了软轿。

    她身影陡然一僵。

    宫人挽起明黄轿帘,恭敬扶着沈昭下了轿子。许是身上欠安,沈昭身影孱弱,落在雨幕中,越发摇摇欲坠。

    薄唇白得吓人,仰头瞧见檐下的沈砚,沈昭挽起唇角,眉眼温润如玉:“三弟,可也是来看母后的?”

    沈昭笑笑,转而望向沈砚身侧的宋令枝。

    那一回生鱼片的阴影尚在,宋令枝瞧见沈昭,保不齐会记起那日被强塞生鱼片的噩梦。

    恶寒的生腥味好似又一次在唇齿间蔓延,宋令枝福身,匆匆行过一礼,规规矩矩退至沈砚身后。

    指尖轻颤,她连沈昭一眼也不敢多瞧。

    娇小的妃色身影几近藏在沈砚锦袍之后,沈昭只觉莫名其妙,他还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

    宋令枝待他,像是避如蛇蝎猛兽,和上回的泰然自若截然不同。

    沈昭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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