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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春生明月夜》 15、谋杀(第2/2页)
是以光线昏暗,视野极差。
巷中此时很是冷清,连车夫都去看龙舟赛了,马车短而深的阴影掩映在树荫里。
春生的影子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杨真身前。
他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眼花了,下一秒就听见利刃入体的声音。
杨真没有感受到痛苦,因为春生一刀捅进了心脏。
他嘴里“赫赫”了两声,冒出些血沫来,很快就不动了。
春生趁着马车的掩映,将杨真的尸体丢进某个马车里,便走进巷子深处,七拐八拐地离开了郴江附近。
那厢,杨府的厨下空了大半,尽去江海楼为郎君驱使了。
这等差使若办好了,必是有重赏的,因此也不是谁都去得。粟娘不是杨氏家奴,这等肥差轮不到她;孙二是前几年从外面买进来的,无亲无故,自然也是被排挤着留下的那个。
府中的主人都不在,下人们便松弛些许,有门路的也告了假去江边凑热闹了。
粟娘转了一圈不见人,逮着灶下烧火的孙二道:“快把你嘴里的角黍咽了,小娘子那边传话,叫厨房点了两坛青梅酒去寒水寺给夫人。”
孙二一愣:“我?”
“还能是谁!厨房就这几个人了,哪还有人手?”粟娘斥道:“还不快去。”
孙二不疑有他,喏喏应了,去库房取酒。
眼看着孙二担着两坛酒出了门,粟娘收拾了一下灶台,这个晌午便算是下工了。她照常带着饭盒拎了些剩菜从偏门出去,门房见到还问她:“粟姊这便回去了?今天可有好菜?”
“嗐,什么好菜,主人都不在。不过一点冷饭罢了!”她招了招手,爽朗一笑,便消失在角门外。
春生回到了粟娘的院落。
她解开刀上缠着的布条,露出沾满血迹的刀刃。此前重新缠布条时,她先拿刀刃先在杨真的衣料上蹭了蹭,蹭掉了大半的血,剩下的只需多缠几圈便透不出血迹了。
她把染血的布条在刀上使劲擦了擦,扔进了炉灶里;刀上剩余的血也取了块干净的布擦了,一同丢进去,生起了火。
春生多日造饭,拿火石生火已是很熟练了。
她看着炉灶里的布条尽数烧成了灰,连一块布片也不曾留下,又打水将刀洗了几遍。
身上的衣服也脱了,将溅上的血点在水里洗干净,仔细检查一番,再无遗漏之处。
最后,她将洗净的琼州刀放在铺盖下,坐在桌边开始打她的鸭蛋络子——最近她打络子打出乐趣来了。
待打完这些络子,再偷了粟娘埋在厨房中陶缸里的咸鸭蛋,洗干净,装进鸭蛋络子里,便可以四处送人。
鸭蛋络子多是孩童佩戴,以保五毒不侵、长命百岁。她细细盘算着可能是孩子的人,先把粟娘排除,青娘看着也不像孩子了,其余的依次是杨鉴、阿柳、蘋娘,一人留一个。
她真切地盼着她们,这些未成年的妹妹,在这个残酷世界里也能平安地长到成年。
到了二十岁,然后自己去改变世界。
在那之前,她希望自己能承担一些,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弥补这个世界对她们缺失的责任。
但她有时候想起杨鉴那双满怀着奇异希冀的眼睛,也会陡然惊觉,其实她是承担不了的。
春生又叹口气。
在交错的彩色绳结中,她的心也慢慢得到了平静。
妈妈……现在我毁尸灭迹已经很熟练了。你会怎么看待这样的我呢?
但我并不后悔,妈妈。
孙二担着两担酒,才出了城门,便听见粟娘在后面喊他:“孙兄弟,等等我!”
他一回头,见粟娘拎着个食盒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你腿脚倒快!”
孙二疑道:“粟姊怎么跟过来了,可是主人还有吩咐?”
“别提了,小娘子那边又传话过来,叫厨房再送些茯苓糕给夫人!现做哪里来得及?我便拿早上剩下的热一热充数了。”她叹口气,抱怨道:“小娘子也真是的,表孝心何时不能表呢?非要这时候为难咱们下人。”
日头更烈了些,孙二担着酒,也出了许多汗。他附和道:“是极、是极。”
他心里的烦心事可多着呢,不止主人家给他找的这点儿事!他有些瞧不上粟娘,心里忧愁地想,眼看着庆王没有得手,杨袁两家仍其乐融融地在江海楼设宴,他接下来还能怎么办呢?
毕竟他只是一个厨下的帮工啊!
若是手里一直捞不着功绩,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调回柳州?
粟娘一直在旁边絮叨些什么,他敷衍地应着,也不曾听进去。
两人自城门一路往西,穿过一片农田,又沿着山路往上。
通往山寺的路自有官府开辟的正路,那是给贵人游玩走的,他们下人办差自有小路可抄,只是陡峭狭窄一些。
两人走的就是这条小路。
孙二担着酒,正愁得满脑是汗,后心忽然一凉,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
酒担砰然坠地,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他低头看看自己腹部穿透的那柄匕首,又满眼惊讶地回头,看看那握着匕首柄的粗糙的大手,再看一看粟娘饱经风霜的脸。
这是个寡妇,她的脸上已生了沟壑,有时他和其他帮厨会在酒后开她的荤笑话,但他从未发现这张脸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恐惧感——尽管这个女人明显在紧张。
他张了张嘴:“你……”
粟娘哆嗦着抽出匕首,用力踹了一脚。
这是条狭窄的山路,孙二在树间撞了几下,滚下去便不见了。
她丢了匕首,手脚发软地靠着山壁蹲了下来,气喘吁吁,连脸上的冷汗都顾不得擦。
良久,她又踢了一脚,将那柄匕首也踢落了山崖。
现在凶器也不见了。
粟娘缓过气来,将酒担抬起,连着酒一并扔到了深山下。
她抬起头往山顶看了一眼,看见不知几层的高楼挑出恢弘的飞檐。
那是寒水寺。
神佛在上,悲悯地俯瞰人间苦海。
粟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一步步折返回去。
神佛从未将她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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