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的故事: 12、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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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锄云一时没分清楚自己是醒着还是做梦。

    窗外月影朦胧。他没感觉到寒冷,借着侧躺的姿势悄悄从被子里睁开眼睛,发现那个破开的洞被人用仙法给糊上了。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他默默抓了抓手指,握成拳放在腿边,明明白天的时候一直希望他过来,却始终没有等到,现在静夜深沉,他又挑人不会发现的时候来了。

    这样想着,锄云往被窝里缩了缩,感受着迟来好几天的温暖。

    察觉到他的动静,床边的人稍微倾过身来看了一眼。

    墙壁投上一个模糊的影子,轮廓清晰,锄云盯着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拍了一下那片人影。

    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单方面冷暴力,有什么事情也不说清楚,只会在晚上偷偷过来,跟个痴汉似的在这儿看,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就因为一只白鹤又冷得跟个冰棍似的。

    那现在又过来干嘛!

    程鹤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脊背,还不知道他已经醒了,以为又做噩梦,便伸出手,平摊在锄云侧脸耳朵上方。

    刚刚动作那么大,许是梦里被人纠缠,他从掌心输送出来一股和缓的灵流,帮助锄云平息梦魇。

    破开的墙洞外面冷月清辉一片,竹林遮掩住了远山的轮廓,虫鸣唧啾,一切都很安静,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着的。

    程鹤转眼朝床里边望去,被子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流泻进来的月光照见他清秀的耳廓,被之前透进来的冷风吹得微微有些泛红。

    他收回释放灵流的那只手,没有立刻放下,而是伸向锄云的耳廓,在即将碰到时又停住了。

    月光倾斜着映进来,照不到,他的手悬在黑暗中,只要他不说,没人知道他曾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向锄云伸出过一只手。

    就像他近百年来藏在心里隐而不发的心思,都掩在冷淡的外表下,不为人知。

    但是白天里却被暮春那只白鹤泄露了。

    当他看到暮春望见锄云那毫不掩饰的目光时,心里几乎要惊跳起来,暮春和他共同生活了一百多年,对于锄云的情感可以说和自己是一模一样,他尚且能够克制,暮春自从锄云出事就再也没见过他,一见自然就失了界限。

    他不敢去看锄云的眼睛,更怕他看出什么来,只能带着暮春匆匆离去,又因为几日不见,没忍住再次来到了不了堂。

    他看了锄云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那背影稍微动了动,他才回过神,正要收手,锄云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住了他。

    程鹤一时怔住,锄云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翻身坐了起来,道:“师兄。”

    这是他第一次深夜看望被发现,那只释放过灵流的左手还欲盖弥彰地悬在两人之间,锄云盯着他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

    这话问得太直接,一切动作都暴露在月光之下,看一眼就能明白,但是锄云非得问这么一句,仿佛就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程鹤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他收回了左手,问道:“何时醒的?”

    锄云道:“从你来到我床边时就醒了。”

    程鹤眼瞳微缩,锄云看着他,其实他并没有醒得那么早,至少在程鹤帮他补上墙壁上的洞那时还没有意识,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烦透了欲拒还迎的模糊态度,如果今天晚上不说清楚,他又得自己胡思乱想不知多久了。

    孤立无援的感觉太难受了。

    程鹤与他对望了几秒钟,又垂下了视线,半晌,道:“你离开这里吧。”

    锄云愣了一下:“……啊?”

    程鹤抬起眼:“毕竟是掌门的住处,始终住在此处总归……”

    “我不走,”锄云打断他,很生硬地,“就算我犯了错,你也不能直接赶我走,你又不是掌门师尊,有什么资格处置我?”

    他说到这里心里简直茫然得要哭了,对方这种一冷一热的态度真的能让人发疯,明明刚才还那么温柔地默默看着他,结果一醒来就要赶他走,那为什么要过来呢?

    这个世界他才刚适应了几天,修仙设定,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刚步入大学的十九岁现代青年,出了青云宗他感觉自己几乎寸步难行。

    “反正我不走,”他抿着嘴,头也没有扭开,“除非掌门来亲自跟我说。”

    程鹤看着锄云眼里的执拗,似乎还有一点压抑的委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误会了,”他说,“不是要将你逐出师门,我确实不能代替掌门师尊。”

    “……?”锄云抬起头。

    “既然解了封印,师叔师伯他们也无异议,”程鹤停了一下,“那你就搬回草堂吧。”

    他保持着侧坐的姿势,眼神垂落在锄云怔愣的脸上,一顿,又解释了一句:“是我没说清楚,让你伤心了。”

    锄云:“……”

    他忽然就不想张口说话了,心里涨满了起伏不平的情绪,如潮汐一般,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程鹤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问道:“你愿意吗?”

    “……为什么?”

    锄云问了一句,眼里的执拗分毫未退:“我走火入魔,性情也和以前不同了,你不怕放我回去前院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程鹤道:“至少你现在一切如常。”

    “那以后呢,万一呢?”锄云追问道。

    程鹤沉默了一会儿。他确实和以前大不相同,以前的锄云从不会这么直接地戳破什么,他是温柔和顺的,眼里是如云朵一般的静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如此逼人的亮光?

    他收回视线,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锄云攥紧了双手,右手骨节发出“喀喀”的脆响,“我不想回草堂。”他终于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但我真的不想回去。”

    程鹤没想到他会拒绝,刚要开口,锄云打断他:“你知道,前院的师兄师弟们肯定不会多待见我,他们目睹了我是如何引来雷劫缠斗邪魔的,就因为我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不惹事就能消除对我的偏见吗?”

    程鹤没出声,眸光明灭不定,锄云没去看他,盯着床前空地上一小片被照亮了的地方,“你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我,回去了我还是一个人待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修炼,在这儿起码还能有个桑儿和青酒陪着我,偶尔明月师兄也会过来。”

    “明月来过?”程鹤哑声说,“我如何不知?”

    “你来过几次?当然不知道,”锄云想了想,“哦,从我住进不了堂,就一次。”

    只算白天,那种能摆到明面上来的。

    “……”

    程鹤又沉默了,锄云突然很受不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僵持,直接道:“直说了吧,你让我搬回前院,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有理由。”

    “不可能,”锄云看着他,“就算你没有什么打算,两位师叔师伯也不会完全不过问,他们一定对我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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