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活: 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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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留存下来,看到的时候还会想起人活着的时候,这感觉非常难以形容。

    严律的情绪滞后严重,总是先想起薛国祥和唐芽模糊的轮廓,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这二位如今早已是死的不能再死,自己按理说是应该有些遗憾或伤感的,但事实是他活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对死亡和分离都有点儿麻木了。

    上路后胡旭杰和董鹿还在交谈,两人不时还会收到求鲤江那边更详细的消息,利用在车上的时间向其他人说明情况。

    “我大概给串了一下时间线啊,”胡旭杰扯着嗓门道,“起先是有个姓徐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叫徐盼娣——在河边溺死,官方检查后得出结论是失足落水,根据小堃村那边的妖说,徐盼娣死后第七天,她爷爷徐老头就在出门遛弯的路上突发心梗没了,他老伴儿徐老太在赶去现场的路上崴脚摔倒,直接就进了医院。”

    隋辨咋舌道:“这家人真够倒霉的。”

    董鹿道:“据说从徐盼娣去世后,村里有几户人家的小孩也前后脚生病发烧,目前都在接受治疗。”

    “难道都和徐盼娣有关?”隋辨面色略有紧张,“她的魂儿如果真的在江中被孽灵侵扰寄生,没有修行过的魂魄是很容易被孽灵融合的。再加上生前或许有十分执着的事情或憎恨的人,确实很可能作祟害人。”

    那边几人叽叽喳喳地议论推测,这边肖点星还虎视眈眈地看着薛清极。

    车上谁都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偏偏薛清极没感觉,把玩着钥匙扣和发簪,一直在沉思。

    直到终于忍不住了,肖点星才开口,声音又低又快,好像跟说的慢就觉得自己掉价似的:“你怎么把我的剑给弄成那样的?我知道那是‘一剑破煞’,为什么我用剑的时候没那个效果?”

    严律问他:“你舌头在你嘴里蹦跶?谁能听得清!”

    薛清极不着痕迹地笑了。

    “管得着吗你,”肖点星不服气,但看了眼薛清极,见他还是大眼都不带瞧自己,这才不情不愿地又说了一遍,“我怎么没有你那个效果,剑都让你给搞裂了,明显是被你降住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语气还有点儿高高在上,但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薛清极这才算是头一回正眼看了看这一头绿毛的小子,却没回答,反问道:“你把那剑当宝贝?”

    “那是当然!”肖点星又得意起来,“那可是三百年前有能力的剑修留下的佩剑,我哥花了大钱才给我搞来的!”

    薛清极并不在意这剑出自谁手,也不在意花了多少钱,略微笑了笑:“你把它看成高于你的东西,它自然觉得你好拿捏。那剑确实沾了些修士身上的灵气,但也只是把剑而已。”

    肖点星愣了愣。

    “剑只是剑,是拿着它的人决定了它的地位。”薛清极说话时慢条斯理,眼神平静,却有种说不出的力量,让车上的人都不由自主住了嘴,“你要做的不是供奉剑,而是让剑臣服。”

    严律的脑中几乎同时闪过一段早已模糊的记忆。

    年少时薛清极卸入门剑,得师长赐新剑,剑以稀世材料锻造,造成则已有剑光浮动于刃上,见者皆言此剑不同凡响,但也必定不好驾驭。

    身着仙门袍服的薛清极以指腹划过剑脊,轻轻一弹,笑道:“与我同行,才是这剑最快扬名的途径。它若识趣儿,便该老实听话。”

    用现代话来评价,这话相当“中二”。但薛清极却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事实也如他所说,不过数年,他与那把剑都已威名在外。

    严律还记得薛清极死前已带着他那把佩剑四处干架了很多年,但那种“剑是因为我而扬名”的大话却没再提过。他还以为这人经过时间磋磨已转了心性,没想到千年过去他死了又活,竟然还是当年的论调。

    当年他可是因为这话挨了他师父照真一巴掌的!

    肖点星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他身边其实正经剑修也并不多。

    剑修与其他修士不太一样,讲究身心合一。除了要有强健的身体外,还需要有能让这具身体完全发挥能力的精神,也就是强悍的心魂。这二者缺一不可,心强身弱,多半途而废或修行止步不前,身强心弱,则极易乱了心智走火入魔,害人害己。

    剑修的修行本就一步一艰难,现在灵气衰弱,铸剑师都不剩几个,更别提剑修了。

    近几年里严律见过还算有点意思的也就薛家夫妻俩了,但这俩人比起当年仙门鼎盛时那些剑修们就显得有些不够看。

    薛清极说完就继续将手里的钥匙扣和发簪左右转动着看起来,车里一时没人吭声,隔了一会儿,隋辨幽幽叹气,小声嘀咕:“真是不懂你们剑修,幸好我们搞阵的就没这么多讲究,指哪儿布哪儿就得了。”

    胡旭杰没兜住,笑得不行。董鹿也附和地说了两句,她家世代都是搞炼器的,现在又开始科学炼器,对冷兵器实在不太理解。

    严律没掺和进这些小辈儿的议论中,他咬着烟又看了看薛清极,见他抱着钥匙扣和发簪不撒手,压低了声音问:“这俩玩意儿拢一起都不够一顿快餐钱,你盯着想啥呢?”

    薛清极捏起发簪纤细些的那头,举起来看。

    素银发簪在车窗外阳光的映照下反着一层温柔细腻的光。

    “这个发簪,我有印象。”薛清极开口道,不自觉地用起古语,“那对夫妻在饭桌上聊天,说起江边有个奇怪女人,那女人有个孩子,最近好像是死了。”

    严律点头:“你刚在那边儿说过了。”

    薛清极的表情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起,显出些许迷惑和茫然:“她说完摸了摸我……薛小年的脸,说希望他健康平安,只要这样就足够好了。”

    即使薛小年和他其实本质上是同一个魂儿,但薛清极却仍旧打了个磕绊。

    严律靠在车座位的靠背上,慢慢对他这个磕绊有了个大概理解——他从未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他闹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到了这会儿,严律那滞后的感情才终于赶到现场,从心里最深处逐渐漫出丝丝缕缕的涩意。

    “薛国祥和唐芽,俩人不错,感情好,对孩子也好,一心就想攒家底给自己的傻儿子过日子用。”严律忽视掉自己的情绪,将平板往旁边一丢,两手抱胸,大长腿尽力在狭窄的车内找到个稍微舒服点的舒展姿势,皱着眉也用古语说话,“也不知道是残魂转世注定倒霉还是你本来就那么寸,反正这么老些年你又短命又运气不咋地,爹妈要么早死要么就人渣到能登上法制新闻的程度,好不容易遇到个正常爹妈,我还寻思这辈子运气终于转过来了,可算是有个能给你养活好的家庭了,没想到眨个眼,你爹妈先死了!真不争气啊你。”

    话说完,就发现旁边薛清极已放下了手里的发簪,正盯着他看。

    严律被他这眼神看的有点奇怪:“干什么?”

    “我每回转世都早死?”薛清极看着他问,“你都知道,是因为每一次我死时你都陪着?”

    严律顿了顿,收回目光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又不耐烦起来:“记不清了,都习惯了,反正你那命就这狗样,凑合活凑合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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