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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宫墙万仞》 4、桥上春波(第2/2页)
绥绵长。”
黄地栽绒的大地毯上,密密麻麻是万字锦的纹样。西暖阁里熏着奇楠香,匍匐在地衣上,一股香味慢悠悠荡进七窍,让她没来由感到心神宁静。
这一礼行完,也算是全了规矩。苏塔和芳春一左一右将她搀了起来,几步远外那位穿着茶色缂丝花鸟纹暗花绸白狐皮袍的老太太,便是太皇太后了。
“好孩子!此番是受了苦了!”太皇太后将她护在怀里,忍不住滚下泪来。老人家的怀抱总是温暖,摇光温顺地倚着,恍惚间好像倚在玛玛怀里一样。小时候去给玛玛请安,玛玛总是把她拉在怀里,絮絮说着话。那是一天中最可爱的温存时光。
苏塔和芳春劝了好一阵,才慢慢劝住了。太皇太后拿绢子替她擦着眼泪,半拥着领她上炕去坐,她却辞了,盈盈立在炕沿旁。她亦是哭过,眼睛红了一圈,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尚且泪光莹然,令人觉得心疼。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不由道又是感叹又是伤怀:“多么体面周全一个人!任谁见了不喜欢?在家里也是作金玉一般养大的姑奶奶,如今受了这样多的苦……”太皇太后说着,又忍不住滚下泪来。
摇光接过苏塔奉上来的绢子,捧到太皇太后跟前,软声道:“奴才见了太皇太后,便同见了家里的祖母一样亲切,这是奴才的福气,奴才不苦。”
她才出了病里,声音还有些低哑,此刻温言开解,如同三月里摇摆着花枝的暖风,哀婉幽回,惹人怜惜。
太皇太后拿帕子拭干净眼泪,搂着摇光,怎么看也看不够。这姑娘笔直的身条,眉眼间是舒阔的神色,凝神站着纹丝不动,到底是积年大家子里养出来的端方。想来她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好歹进了宫来,再重提也是伤心,不如索性瞒了下来。太皇太后越看越是喜欢,抚着她的手道:“姑娘家,穿得太素净了,竟比我这老婆子还要素净上几分,这怎么成?我年轻时有几身衣裳,回头让苏塔翻出来给你,十六七岁的姑娘,就要桃红柳绿才明媚好看。横竖你如今在慈宁宫里,什么也不用怕,我喜欢你跟什么似的,从今以后,自有我来疼你!”
摇光一一应下了,她垂着眼,可以看见太皇太后茶色袍子上的缂丝花鸟,那是极精细的活,她常听人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样一件衣裳,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这便是天家的堂皇富贵了,可是任凭织造手艺怎样灵巧,衣裳上的鸟终究飞不起来。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无端生出这样的心思来,忙极力压了下去,殷殷答了声是,眼里氤氲起湿意来,“如今奴才进了宫,不能在玛玛跟前尽孝。奴才见了老祖宗,就跟见到奴才玛玛一般,心里只觉得亲切极了。”
她这是铤而走险的说法,存着些自己的心思。太皇太后与舒太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只是太皇太后当选入了宫,舒太夫人赐花儿嫁了人。往年在家里,玛玛常与她讲过去的事,积年的姐妹虽然长久没见,在那段青涩的闺阁岁月里生出的情分,多少年也不会变。她盼望着太皇太后能放一回恩典,让她出宫去侍奉玛玛,却又知道这样的念想如同蜡烛上偶然结出的一星儿灯花,毕竟微茫。
太皇太后瞧了芳春一眼,芳春轻轻摇了摇头,太皇太后便知道,她玛玛没了的事情,眼下还没人告诉她。听她骤然提起朝晖,太皇太后满是慨然,跟着回忆起往事,眼里仿佛也生出几分光亮来:“你如今在我跟前,我也当是见了她一样。你只管把我当做你亲玛玛!如今你暂且见不着你玛玛,只管安心跟着我。不论我见了你怎样喜欢,单为着你玛玛,我也必会护你周全。”
摇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泪水在眼眶里润得久了,渐渐生出几分死心塌地的无望。她觉得脚下虚浮,勉强站定了,低低道了声“是”,就听得太皇太后问她:“家里起小名没有?”
她便轻轻点头,答:“打小阿玛给起的,叫错错。”
“错错……”太皇太后细细念了两回,由衷地笑道:“这个名儿好。”
正絮絮说着话,迎着天光,看见有人正过了那花梨木雕万福万寿边框镶大玻璃隔断,转入西暖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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