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攻养大后: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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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莫名不可名状的哀伤突然从心口汹涌漫上,在顷刻间席卷心脏口鼻,流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转瞬变为隐忍蛰伏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暗涌。

    像是在这一刻看清了眼前的人,亦看透了自己的心。

    那些长久以来莫名其妙的情绪、似是而非的挣扎,那些无数次沉默中的自我审视、自我怀疑和否定,那些隐没于心底酸涩无比的心悸与彷徨,都在此时找到了缘由和出口。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在黄粱春.梦中见到这个人,所以才会一边渴望着一边抗拒,会坐立难安,晦涩黯然。

    他这样患得患失,不由自己——

    原来竟都是少年情衷,怦然而动。

    痴望旖旎的心思不知何时出现,等此刻他惊然知晓时,早已落地生根。

    而他三翻四次欲盖弥彰,实属难堪。

    视线交错之际,林简的眼神忽然变得哀痛而绵长,沈恪眼皮跳了一下,微微俯身,再次轻声喊他:“林简?”

    眼底酸胀不已,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能将人沉溺,林简默然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不再看他。

    “林……”

    可就在沈恪再度出声前,他却抬起手臂,慢慢环上了他的肩膀。

    沈恪没有防备,被床上的人轻轻一带,身体失去支撑,下一秒,就被少年抱在怀中。

    月朗夜静,四下无声,林简环住沈恪的手臂在不受控地颤抖,他偏着头,眼睫紧闭,不肯让眼底的湿意漫延。

    沈恪讶然一瞬,视线下移落在林简烧得通红的耳廓上,担忧大于疑惑,半晌,他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太难受?”

    林简听见了,却发不出声音,也给不出回答,他只得借病装疯,慢慢收紧双臂,任指尖嵌入掌心,在麻木的疼痛中,放纵自己于一个骗来的拥抱里。

    也绝望,也沉沦。

    “林简?”沈恪觉得问题变得有点严

    重,原想拉下林简搭在颈肩的手,将人扶起来弄去医院,却不料林简用了全力,他轻挣之下竟没有拉开,“坐起来,醒一醒,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洒落在脸侧颈窝,沈恪语调温沉,一如这些年无数次出现过的呵护,林简几乎要忍不住痛哭出声,他此刻思维断线,近乎失智般,一遍遍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又一遍遍听见心底的那个声音说“你真的是疯了”,往复循环,颠倒神智,近乎将要魔怔。

    而现实中,他只能借着高烧这样可耻蹩脚的借口,再度环紧手臂,胡乱摇头,默默移开紧靠着沈恪的双腿,生怕此刻自己荒唐难堪却最真实的情状,被沈恪察觉分毫。

    虽然林简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但沈恪却觉得无法再耽搁下去,他沉吟一瞬,反客为主地托起林简上半身,想要将人抱起来,可林简却不依不饶,挣扎推拒,拉扯中,一声痛呼从林简咬紧的齿关中溢出,沈恪霎时停下动作。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年,看见他苍白潮红的脸颊,紧皱的眉心,以及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

    沈恪瞬间怔住。

    多少年了,从林简被带回沈家的那一刻算起,这么多年来,这是沈恪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当初于飘零于苦海一般的日子里,未曾见他哭过,年幼失怙的悲痛中未曾见他哭过,儿时初入新环境被同学排挤未曾见他哭过……这么多年,沈恪甚至萌生过这个孩子根本不会掉眼泪的错觉。

    而当下,他却将自己桎梏在怀中,无声地落泪。

    “小叔叔……”林简终于开口,声调凄哑,轻声喊的,却是多年不曾有过的那个称呼。

    他呼吸依旧灼热,紧闭的眼睫一片濡湿,只是克制而压抑地一遍遍喊人:“小叔叔……”

    “小叔叔……”

    沈恪怔愣片刻,而后放轻了肩背的力道,慢慢在林简旁边侧倚着躺下来,搭在少年薄瘦脊背上的手变成了轻拍,就如稚儿幼年般,一下下拍着哄着。

    “乖,小叔叔在这里。”

    林简顺着他的姿势转身,将自己蜷缩进他怀中,再不出声。

    沈恪嗓音低低沉沉,似蛊似幻:“不想去医院就继续睡吧,我守着你,睡醒了病就好了。”

    片刻后,怀中的少年终于不再紧绷着身躯,四肢缓缓放松下来,将自己完全置于他怀抱这方天地之中。

    清冷孤拔的少年,却是这样渴望依赖的姿态。

    过了许久,林简像是又沉沉睡去,沈恪缓缓叹了口气,疲惫地同他一起闭上眼睛。

    窗外夜深幽寂,月影婆娑。

    这一室静谧中的依偎相拥,短暂得似是错觉。

    林简年前这场大病着实折腾,他从小身体素质就很好,极少生病,但越是这样的人,一旦抱恙,竟是病去如抽丝。

    连续在家输了几天液,配合着吃了一段时间的药,终于在过年前几天痊愈,就是眼见的人又清瘦一圈。

    病虽然好了,但是

    ()

    心结也就此系死,

    这份只能在暗夜中疯涨的旖念,以及那个五色马的护身符,通通被林简封缄于心,束之高阁。

    不敢让他人窥探半分。

    临近一周过年,沈恪抽出一天时间,和林简一同回老家,为林江河添香上坟。

    这是从林简到沈家第一年就开始的惯例,期间八年时间匆匆而逝,这旧俗却始终没变。

    后来林简长大了一些,也曾提起过无需沈恪陪同,自己可以单独回去拜祭,但是每次沈恪都不曾让他落单,可能是觉得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能放任一个孩子去独自缅怀品咂过去的悲苦,又或许是考虑到沈家和林家这份扯不断的渊源,他责无旁贷地要为林江河点上这一炷香。

    他们在清晨时分出发,依旧是沈恪亲自驾车,林简照例坐在副驾,后排座椅上静静放着一大捧素白的鲜花。

    车子驶出市区,上高速,走外环,车窗外的景色渐渐凋敝,繁华都市被次第抛掷身后,进了山区后,无边萧瑟荒凉扑面而来。

    等车子再次停稳之后,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沈恪伸手将后排的花束拿过来,开门下车前眸光掠过林简的侧脸,停顿一下后,问他:“还好吗?”

    林简将下颌缩进围巾中,点点头,淡声回答:“不怎么晕。”

    林简晕车是从小就有的毛病,短途还好,症状不算明显,若是一旦碰上这种几个小时车程的长途,就比较难熬。

    但就是说不清讲不明的原因,林简坐别人的车会晕,但只要是沈恪开车,他却极少出现晕车的症状,不知道是沈恪开车比别人稳一些,还是他坐在沈恪身边,心更稳一些。

    下了车,两人朝墓地走去,步行不算远的一段距离,但俱都安静的没有说话。

    到了林江河的墓碑前,沈恪将手中的花束放在碑前,林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白巾,将墓碑上的浮土仔细擦去。

    天地无声,长风吹彻旷野,林简将擦过土的白巾装回口袋,而后在墓碑前的蒲垫上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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