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与恶狼: 癸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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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仰起脸去看他。

    梁铮眸色深沉晦暗,目光尤其复杂。

    冷硬的线条锐如刀锋,高挺的鼻梁有阴影旁落,双唇绷成一线。

    他的身子好硬,好像高山,也像石墙。

    而高山簇拥着她,石墙紧贴着她,炽热地搂她入怀。

    她并不想跑,没有害怕,也没有落荒而逃的羞赧。

    可她明明依然在发烫,潮红蛰伏颊边,像雪原里焚烧的烈火。

    好像……不一样了。

    她对他,还有他对她,都在慢慢地变得不同。

    这种变化宛如春雨,淅淅沥沥地落往心头,它们引起一阵阵的涟漪,以子嗣为契机、以癸水为药引,终于博得了她的注意。

    梁铮低下眉宇,与李含章视线相撞。

    她目睹了其中的郁色。

    他看上去很不悦、很苦恼、很伤心。

    为什么露出这样的神情?

    李含章不解,却本能地颦起眉,细细地拧着。

    梁铮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错了。”他沉声,“怪我从未和你说过。”

    他以为自己的心意已足够明确,根本没想过李含章会懵懂如此。

    可李含章从来都是长在深宫的金枝,自小生活在欺凌与算计之中,如皇宫那等吃人的地方,哪里能教会她何为情爱。

    他全然忘却了这点。

    他以为她能自己弄明白。

    放任的结果就是如此:她将他的心意理解为了驸马的职责。

    听到那话时,他险些按捺不住。

    想去吻那双薄情的唇,别讲这样伤人的话。

    可梁铮终究没有。

    他的小孔雀,是个天生的笨蛋。

    李含章偎在梁铮怀中,懵懵懂懂,安静得像朵柔顺的梨花。

    她的手指蜷在他心口。

    “说什么?”声音也很轻。

    梁铮埋首在她颈侧,鼻梁压上她垂软的乌发。

    “说我对你的心意。”他闷声,“我对你,是男女之情。”

    “我所作的一切,从来都不是因为驸马的职责。”

    “我疼惜你、在乎你,想与你好好做夫妻,想这辈子都守着你。”

    李含章默默地听着。

    似懂非懂,没有任何回应。

    搂住她的手臂越来越紧了,生怕她逃走,也生怕被她拒绝。

    “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也只有你,是特别的。”

    拥她的人发出一声苦笑。

    他分明嗅到她发间的香了,却终究没去吻那片颈。

    “卿卿,我等。”

    像是许诺似地,梁铮放缓声调。

    “我等你想明白,等你懂。你用心想一想,好不好?”

    心口处的指尖动了动。

    好像在摸索,寻找他鲜活的心跳。

    良久后,柔柔的应声滑落在静默的夜里。

    “嗯。”

    -

    李含章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再度入眠的。

    她窝在梁铮的怀里,半梦半醒间,被他抱回了榻上。

    次日醒来时,李含章在榻上躺了许久。

    梁铮已不在屋中。北堂内外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微妙的悸动飘浮着,好像池水里的莲荷,于心间静谧地盛开。

    二人的攀谈犹在耳畔。

    ——为何要这样?

    ——我对你,是男女之情。

    李含章抬起手,松松地张开五指,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梁铮昨夜的心跳依然缀在那里。

    浅浅的,烈烈的,像是打开什么思绪的钥匙。

    不是为了驸马的责任,也就是说,不像她的父皇与母妃。

    那,梁铮与她之间的男女之情是什么样的呢?

    是像元宁氏与亡夫?还是像楼肖二人、魏张二人?

    她很想知道,前所未有地想知道。

    那种奇怪又不让人讨厌的感觉,好像即将得到解答。

    李含章难得埋怨起自己,为何不爱看才子佳人的话本。

    要不然这时候,兴许也不会迷惘了。

    不过,话本里的都是假的。

    就算看了,她也不信,要自己去找。

    在求知欲与期待感的支撑下,李含章恢复了精神。

    癸水已过三日,她的身子舒坦了不少,有的是精力去好好探索心中所求。

    李含章如常梳洗更衣,前往东堂用膳。

    元宁氏与元青坐在东堂。

    没看见梁铮的身影。

    听元宁氏说,梁铮一大早就离了府,似乎是因为北府军中突发急事。

    李含章听罢,不大在意。

    刚好她还没弄清自己与梁铮之间的情愫,他人在与不在,倒没什么分别。

    李含章用膳慢,便叫祖孙二人不必等待、随意去忙即可。

    待到她将将吃完,连手中的瓷碗都还没放下,就见元青急急地跑进了东堂。

    “长公主!”

    小丫头两手乱挥,匆忙地比划着。

    “府外头来了好多人!”

    李含章搁碗,以锦帕拭唇。

    她不紧不慢:“何人叫你如此慌张?”

    “我也不知道。”元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乌泱泱的一大帮,为首那人穿得可金贵了,但他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听不懂?”李含章奇道,“你学两声给本宫听听?”

    元青点点头,铆足劲儿,将嘴一张。

    愣是什么都没给憋出来。

    小姑娘垂头丧气:“长公主,我学不来。什么叽里呱啦、呜哩哇啦的。”

    李含章扑哧一笑。

    顿觉失了几分长公主的威仪。

    她又板着脸,将下颌高扬,矜傲道:“本宫亲自去看看。”

    -

    二人离开东堂,来到将军府的大门前。

    李含章抬手,示意元青开门。

    门扉被缓缓打开。

    一名摇着纸扇、衣着华贵的青年顺势回过头来。

    他被许多麻衣奴仆簇拥,身后还停着一架摆满了镶金木箱的马车。

    瞧见李含章,青年喜形于色。

    他将纸扇啪地合上,大步迈过门槛,张开双臂,朝李含章走过来。

    “玉清!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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