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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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摧折。”

    她念诀召出命剑,高高捧起在他面前,垂下头,露出纤长干净的后颈。

    “请季公子……收还命剑,剖取剑骨。”

    她这样伤心又狼狈的样子,令季应玄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不肯被他扶起,季应玄只好蹲下身与她说话:“流筝,我娶你不是为了剑骨,我是真的……心悦你。”

    流筝的眼?泪砸进?泥土中?,她竟哭得更痛苦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季应玄抬手为她拭去不断落下的眼?泪,轻声?问她:“雁濯尘的死?,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流筝徐徐摇头,“我恨我自己。”

    恨她自己为何不争气,天生没有剑骨,逼得哥哥为她动?手抢夺。

    恨她自己天真太过?,竟从未怀疑,从未觉察,蒙昧了十多年?,造成了今日之祸事?。

    季应玄密切地关注着她的状态,发现她眼?中?渐渐泛起血红,失去神采,隐约有走火入魔之兆,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向她体内输送灵力。

    “流筝,流筝!”

    他终于感到惊惧,切声?道:“斯人?已逝,剑骨的恩怨已了,你切不可生执念!我愿意将?剑骨赠与你,流筝,我早已对此心甘情愿!”

    “你说你……甘心将?剑骨赠与我……”

    “是,我愿意,”季应玄扣着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这件事?的恩怨就此了断,好不好?”

    流筝却?在他恳切的目光里缓缓摇头。

    她说:“季公子,我无颜接受。”

    “可是剑骨已经归属于你,你无法将?它?还给我,即使剖出也是一堆废骨。”

    季应玄撒了个谎,希望她能接受剑骨,即使是迫于无奈。

    “而且我如今并不依存剑骨而活,”他说,“但?是流筝,剑骨是你的命。”

    流筝不解地望着他:“你竟希望我继续占用你的剑骨……为什么?”

    季应玄说:“因为我心悦你,我想见你好好活着。”

    流筝勾了勾嘴角,向他绽开一个笑,眼?泪却?落得更快了。

    她说:“是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季应玄试着从地上抱起她:“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流筝说:“我想在这里陪哥哥。”

    “那?我呢?”季应玄问。

    流筝落泪:“对不起。”

    她轻轻抱了他一下,然后从他怀里退出,走到埋葬雁濯尘的新土旁。

    朝阳已然大亮,春色在草尖上明光流动?,微风撩起了流筝鲜艳的嫁衣。

    隔着几步远,她努力向季应玄露出一个如从前那?般梨涡绰约的笑容,却?在他抬步时高声?喝止:“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季应玄心觉不妙:“流筝。”

    “我知道哥哥说的不是真的,你娶我不是为了剖剑骨,你待我情真意切,我知道,我一向看人?很准。”

    “你既然知道,就该随我回去……”

    流筝摇头:“可我们雁家将?你戕害至此,我不配再接受你的深情厚义。”

    季应玄心中?一紧:“你在胡说什么?剑骨的事?你分明不知情!”

    她说:“不知情是我的罪过?。”

    说罢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命剑,突然倒转剑锋,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季应玄心中?猛地一空,继而仿佛是滔天的浪潮卷涌拍岸、是挑起千钧的细绳骤然断裂,他分明站在原地,却?觉得整个人?骤然下坠,几乎是踉跄着奔上前,接住了流筝摔落的身体。

    他的眼?前一片血雾朦胧,不知是流筝身上的血,还是他眼?睛里的血。

    他拼命想看清她的样子:“流筝,流筝……”

    一只沾着泥土腥气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他惊慌失措的眼?泪落在她脸上:“你方才说不恨我,为何要?这样待我……”

    “我当然不恨你,”她虚弱的声?音里透出温柔,“应玄,我亦心悦你。”

    她缓了口气,慢慢说道:“只是我继续占用你的剑骨,就没有资格与你说这句话,我不想我对你的喜欢,对你的爱,成为占有你剑骨的交换,我不想向你乞怜。”

    “我想把欠你的剑骨还给你,想要?赎清我……还有哥哥,对你犯下的罪孽,然后才有资格,堂堂正正地说我心悦你。”

    季应玄拥着她浑身是血的身体,努力想用灵力为她封住伤口,但?是流筝拒绝了他的好意,她竟是一心求死?。

    她说:“这种时候,我终于能心无挂碍地告诉你,我心悦你,想嫁给你……无论你是太清剑骨的主人?,还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真的很喜欢你……”

    季应玄终于失去了耐心:“你能不能听话些,流筝,算我求你……你若是这样死?了,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会!”

    流筝无奈道:“那?我只好下辈子再继续赎罪了。”

    “你放心,待我赎清我的罪孽,我还是会喜欢你,会继续缠着你。”

    话音落,她终于阖上了眼?睛,面上忧伤哀惧的神情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张被泪水洗掉铅华的出水芙蓉面。

    仿佛只是睡着了,仿佛初见时那?般。

    虽然明知是幻境,但?如此真实的触感,还是让季应玄尝到了心神俱溃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的忧惧,是雁濯尘的死?会横亘在他和流筝之间,使流筝受这爱恨交织的折磨,迈不过?心中?这道坎,从此弃他而去,不复相见。

    不想见就不想见,他本也不是很想娶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即使他已经原谅了她,甘愿将?剑骨相赠,她还是不肯接受,要?以如此贞烈的方式还报与他。

    她对他的爱,竟比她恨他、算计他更令他难以承受。

    季应玄望着空荡荡、血濛濛的四野,方才晴朗无云的碧空涌起大片的乌云,与夹着血腥气的风一齐向他围拢。

    至此,忧怖境终于揭开了它?狰狞的面容。

    季应玄取下插在流筝胸口的剑,抱起她的身体往回走。

    城里空荡荡的,挂着红绸的宅院也空荡荡的,没有宾客、没有妆娘,像一座鬼宅。

    季应玄一路来到新房,扫落鸳鸯榻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将?流筝安放上去。

    为她净面整衣,重燃金鸭香炉,直到浓郁的降真香将?她笼罩。

    为她将?断裂的蔻丹修剪整齐,擦干净她指缝里的泥土。

    望着她安静美丽的睡颜,季应玄心头不可自抑地涌起一阵接一阵的心悸,仿佛心脏被凌迟成千万片,正一片一片地剥落,使他血肉模糊,沉溺而不能自拔。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真实的情绪,还是因为忧怖境在作祟。

    许久,他轻轻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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