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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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目前还说不清楚。不过,山越和北方的关联可能比公子了解的要多,尤其是在我们这里,毗邻荆州,刘表一直试图把手伸进来。除了他们,还有以前袁术、陶谦所部,以及被孙家收拾的那些旧势力。他们的人不是全部都归顺了朝廷,有不少都成了草寇,自立山头。这就是为什么山越里不仅有蛮夷,也有一些正经的军屯——扯远了,说到底,他们杀掉几个北方信使的理由,有很多种可能。”

    吕蒙冷哼一声,“抓到逃跑的那一个就好说了。”

    “我下辖六县都已经发布搜捕令,他不太可能逃出去。除非,他跑进山越当中。”

    “比如——龚瑛那里?”刘基说。

    这么多话说下来,太史慈的态度一直看似是坦诚的,可总还像是罩着一层雾,远不像以前那样刀来剑往、直来直去。刘基故意挑起这个名字,就是想看他会怎么反应。

    可太史慈却突然站起身来,朝参军一挥手,说:“既然都是地下的玩意儿,就不要放在吃饭的地方了,都拿出去吧。”

    这个话题切换得突然,连程参军都怔了一下,正要收拾,却突然被一个人挡住去路。还是吕典,还是用一副硬邦邦的态度,平平道:“太史将军,司空府的信简,是否还是拆开来看一看?”

    一语既出,刘基心头一怔——他还真忘记了有一卷司空府信简这件事。

    但环视一圈,也看不出来吕蒙、太史慈他们是同样没留意到,还是故意没提起。

    太史慈沉默片刻,缓缓说:“既然是延揽书,就没必要看了。”说罢突然已经白刃在手,寒光如流,便向竹简劈下去。

    锵!

    竹简还是完整的。

    吕蒙、吕典一人一剑,堪堪将雷霆一击架在竹简一寸之上!

    金铁交击,剑刃蜂鸣,让军帐里所有的连枝灯在刹那间暗了一下,也突然震碎了满屋暖融融的炊食香烟,就像帐幕裂了口,四面秋风都灌了进来。

    吕蒙却突然喊出一句:“痛痛痛!手都麻了,太史子义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里面的字还是得看看,对吧,刘公子?”边说边把剑收了回去。

    刘基没有犹豫,立即过去把书简拿起来——他一只赤手空拳伸出,太史慈和吕典都只能立即收了刀兵。在打开之前,他再次瞥了一眼吕蒙:这位别部司马已经屡次三番把责任丢到刘基身上,要不是刘基自己也好奇,实在不愿意这样挺身而出。而且吕蒙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是在怀疑太史慈,这就让他觉得很难受。

    但吕蒙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转着手腕佯装发痛,谁也不看。

    算了,刘基收摄心神。

    两下破开泥封,扯掉绑绳,展开书简——

    却不由得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懂。”

    “难道是密语?”

    刘基、吕典、程参军,都没有看明白这卷书简的意思。

    并不是上面有什么难懂的符号,而是因为它看起来,和这里的人都毫无关系——那是一份兖州底下一个县里,非常具体的户籍徭役征发情况,文末还缀上了批复。相当于司空府确认了这些人参与过徭役,事情已毕,返还县内留档。这么一份文件要是让当地人做做手脚、躲避责任,可能还有作用,但对于远在豫章的他们而言,就毫无意义。

    “妈的,被耍了。”吕蒙率先明白过来,恶狠狠地说。

    太史慈也淡淡道:“那个信使骗了你们。他根本没拿到司空府的指示,只是随便偷了一份书简,就来瞒天过海了。”

    “王祐?”刘基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只是个幌子,用来骗过守军。只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南下江东!”

    吕典皱起眉头:“可这些器物……按他们原本的说法,是曹司空要送给太史将军。”

    气氛再度凝结起来——如果信简不是司空府的,那这件事就和曹操没什么关系,那太史慈又为什么会牵扯其中呢?

    太史慈说:“不明白吗?信简是幌子,他把我搬出来也是幌子,都是为了让你们知难而退。他没想到,你们连顶头都尉的信件都敢截留。”

    吕蒙却摇头:“可你为什么要摧毁信简?”

    太史慈盯着他看,但吕蒙毫不畏惧,只是平静地对峙回去。

    “仅仅想表明决心。我没有什么理由要隐瞒这一切,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太史慈重新回到案桌背后,稳稳坐下,“诸位想想,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只有这些宝物。如果我想得到它们,就不能伪造一个曹操把它们送来的故事,因为我只能公开拒绝,再将它们送给孙将军。相反,如果没有这个故事,对我们而言反而简单。”

    “所以,这件事情不会是我干的。”太史慈总结道,然后就端起铜爵,轻轻闻着酒的香气。

    军帐里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各有想法,也许是没有人能理出个线头来,也有可能只是没有说出口。刘基这时候终于明白,哪怕是在孙军内部,也一样是暗流涌动。吕蒙为什么总想躲在幕后,也不仅仅是想要避嫌,也许还藏着更深的目的。

    至于刘基自己,也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的猜想,还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而司空府公文造假,其实正好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那就是这些明器根本不来自于兖州,而是来自于他们脚下的这片扬州海昏城!

    太史慈的猜测虽然听着合理,但是仍然充满疑点。毕竟那不是普通文书,而是司空府公文,无论是多普通的一卷,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偷到手的。要是只为了一路上的瞒天过海,那准备难度也太大了。

    但是,只要有这么一卷印简,那就几乎不会有人能想到这些器物来自南方,这才是最能迷惑人的地方。

    这个动作真正的意义,就在于掩盖宝物的出处!

    所以,这批宝物一定不止这么简单——虽然眼前看见的这些,已经价值巨万,可对于这么复杂的计谋而言,还是显得分量不足。它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未见天日。

    难道说,明器还不止这么简单?

    隐藏宝物出处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本就出自南方的器物,为什么一定要往北方去转一圈,再改头换面地回来?

    一个问题压下去,一堆问题浮起来,咕噜噜冒泡,倒像是每人案上染炉温着的肉汤。

    滋————

    一缕缓慢悠长的喷汽声,热气腾腾,晕开了寂静。太史慈往酒甑下面的铜釜里加了水,“咔”一声放下铜勺,又再次端起酒爵,和大家说:

    “再不吃,再不喝,多好的珍馐都浪费了。都怪我这个主家招待不周,先敬在座每一位三杯,各位,问题是永远想不完的!请落座吧。”说完,一仰头,便干了一满杯酒。

    酒滑下咽喉,就像一把钢刀刺拉拉从嘴巴一路切到肚皮,然后就是火树开花,炸出满腔满腹一蓬蓬的热气。再来,就像一记闷棍敲在后脑,顿时晕头转向。

    这其实都怪刘基有点托大,一口气闷了半爵——他以前觉得自己酒量虽然不如太史慈,但也不差太远,竟没想到如今已经是天堑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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