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不见旧时风: 2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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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

    “嗯,没事。”说也不知怎样说,“性骚扰”三个字,她说不出口,一回想经过,想到要将男孩那些龌龊的话复述出口,她就一阵恶寒。“我就是想跟你说,我结课了。时间还早,约你出去走走。”

    “结课了?你以后都不来了吗?”

    “嗯,不来了。也快期中考了,我想好好复习。”

    周予的眼中透着少许失望。她们同去城市中游荡,肩紧贴着肩,她的手指偶尔拂过她的手背。触碰令泳柔感觉真实,真实的陪伴,真实的依靠,她紧紧跟着周予,全心留意每一次肌肤相触,努力将恐慌抛到脑后。周予的手有些干燥,而她的手因心绪不宁而发热,她不好意思去牵周予的手,心里隐隐盼着周予会牵她,但当然没有,周予对她的脆弱毫无察觉,只是坚定地存在着。

    在这座城市里,周予常去的地方不太多,家,外婆的家,书店,还有书店楼下那家电玩城。

    她不去打电动——那边除了吵闹的小孩就是黏糊在一起的大学生情侣——常去的是电玩城里的那家进口玩具店,会买的除开积木拼图等手工玩具,还有各种模型手办和游戏盘,她不好意思买毛绒玩偶,抱着那样的东西走在路上,会令人误解她不够成熟。

    店员见她这位老主顾上门,又如往日紧紧追随,准备猛烈向她推介,她每次听几句就觉得买下来也无不可,有几分喜欢,又盛情难却,因此在这家店买过好多东西,可今时不同,店员只开口说了两句,方泳柔就说:“谢谢,我们就随便看看。”

    周予惊奇地看向泳柔的侧脸。为何有人生来就善于应对世界,可以自然表露情感与关切,也可以坦然表达拒绝?她记起去方家的大排档,那时她提着水盅来斟茶倒水。是见惯了人,才得以变成这样吗?

    方泳柔站在玻璃展柜前,看着里边的一件造型扭曲的手工陶瓷摆件,看起来像是一只太胖的老鼠,又有点像是消瘦的浣熊,它的眼睛上绑着一块布,挑着一个小包袱,是个月夜下的小偷。这么一样不及巴掌大的小物件,标价128,她困惑地嘀咕:“谁会花一百多块买一个长得这么奇怪的东西?”

    周予不敢说,她前不久买了一个,正放在她的书桌上。

    那套灯塔岛积木的展品就摆在旁边,她们走到它面前,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这个呢?你会买这个吗?”方泳柔试探着问。她怕周予已买过了。

    “……这是小孩子玩的。”周予从展品前走开了。她怕说了实话,倒显得好像灯塔于她有什么特别意义。那套灯塔积木尘封在她的书柜底层,她也不甚理解自己为什么将它买下。

    方泳柔开始了然城市在城市小孩们心中的面貌,例如ktv之于纪添添、玩具店之于周予,城市是五光十色的,四通八达的,车来车往招手即走,钱可以买来一切新奇玩意,在她们眼中,城市才不是困住人的迷宫,因为她们生在这里,如同生在罗马。在这里,她们无需害怕被任何人欺侮。

    周予家住的小区比晴天新苑要高档得多,这一片区像都很豪华,纪添添也住这附近,泳柔等在楼下,周予回家去换衣、取回校的行李。

    独自待着不免回想,她来回搓着自己的两只手腕,仰头数楼栋有几户人家,这小区房子的阳台好像特别阔,不过总不及她家独栋的天台那么阔,但人家都是很雅致的,这一户种三角梅与富贵竹,那一户阳台上摆漂亮的户外桌椅,下大雨时也必不会淹水,不像她家天台,每次雨后都得扫去积着黄泥沙的雨水。

    早些时候家教课上的经历总时不时在她的心头反酸,想得多了,她还疑心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小孩子嘛!男孩好动。他只是跟你开玩笑!村里的男孩们做错事时,大人都是这样说。他们偷女同学的卫生巾玩、总毛手毛脚去扯女同学后背的肩带时,大人也都不当回事,有些叔伯撞见了,还会不怀好意地笑说,这阿弟,长大不得了哦。

    只有剪头婶会挥起笤帚满村子追打方大野和与他同龄那帮小男孩,一边追一边喊,耍流氓是吧?我叫你耍流氓啊?

    回忆起来,当时觉得滑稽的场面,此刻像添入她心底的一把柴,烧起一簇微热的火光来,煨烤着她发憷的心。她踮踮脚,紧张地盘算着,若他真的伤了哪里,他妈妈要求赔偿呢?四百块钱够不够?万一告到学校,会不会影响未来高考、申报奖学金?

    有人哼着小调从周予住的那栋楼里荡出来,这么活活泼泼的,自然不是周予。

    泳柔认得,她记人面孔的功力也十分了得——这是周予家的家政阿姨,说是阿姨也不像,她看起来还很年轻,此刻因那喜上眉梢的神采面貌而更显年轻了,只是着装在这城里不太入时,一件滚花边的女式紧身衬衫,像挂在她们县里集市上的热卖款,村里姨婶们向往却不好意思下手的样式。她挽着袖口,露出的手腕粗壮,从楼里走出几步,她像想起这回事,连忙将袖子放下扣好,衣领与下摆也整理了一番,春风满面地走出小区去了。

    小区门外候着一辆光鲜的黑色小轿车,原来是等她的,她绕过车头去副驾驶上车,一路上眼睛似钩子一样勾住车窗里头的人,颌角结实的嘴角含笑,有几分憨,又有少许媚,最后几步是小跑着去的,心花怒放了似的。

    车子开走了,泳柔没看见开车的人长什么样,是个男人。

    像在恋爱。

    她扭回头,又翘首盼着周予出现。

    *

    阿嫲在客厅看电视。她听不懂普通话,只能看本土戏。周予取了行李从房间出来,听见阿妈的房门砰一声摔上。

    她放轻手脚。钟琴走到客厅来,手臂一甩,一样东西丢到阿嫲面前的茶几上。

    “又来这套?”

    阿嫲三角眼皮下的小眼盯着电视,不答腔。

    周予伸长脖子看一眼,茶几上丢着的是阿嫲塞到阿妈枕头底下那个送子符,已经被剪成两半了。

    阿嫲伸出浑圆的臂膀,将两瓣符咒从台面上抹到手心里,紧攥着,她不敢看儿媳的脸,嘴里嘟囔:“不尊重菩萨,不怕报应。”

    钟琴冷然站在原地,她看坐着的阿嫲时,并不低头,只是将目光向下撇去,因下巴抬起而略微绷紧的下颔令她看起来不怒而威。“你最尊重菩萨,日拜夜拜,菩萨待你怎样?周伯生他爸打你的时候,菩萨有搭救你吗?”

    阿嫲将本就畏缩的身子缩得更小了一些。

    周予不忍再听,很快换好鞋子出门。

    方泳柔在楼下等她。

    一想到这里,她马上忘却了家中那冰窖一般的氛围,进电梯时,连带行李箱的滚轮都欢快得滴溜溜转了,她照电梯内的镜子,察觉自己在笑,马上板起脸,她爱照镜子,总觉得自己冷脸更好看些。

    走过一楼大堂,她远远望见方泳柔探头往里瞧着,像等了很久,见她来了,咧开嘴角,鼻子皱了一皱,脸上不知怎么有些难以名状的委屈,又笑得有点傻。

    她便顾不上冷脸好看,也对她笑了。

    走过去,方泳柔忽然对她说:“周予,有你真好。我在这里只认识你。”

    “啊?”她不知怎样接了,一张口舌头就大起来,努力也无果,还闹得耳朵滚热,好端端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幸好方泳柔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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