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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南岛不见旧时风》 27、9-1(第1/3页)
仪式作完,几家人散了,三老姨照往日搬石凳坐在寺庙院内冲茶,温家派人来塞红包与她,她照收不误,对方又再一封:“水鸿和阿细的八字,劳你老人家再看看啦!”
她不笑不言语,任谁也无法透过她沟壑纵深的脸看穿她,须臾,她倒了杯茶给来客。“都是神明的意思。”
温家那人走了。虞一立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摩了谈话全程。
她坐下来。
三老姨瞥她一眼。
她问候道:“老姨,在喫茶?”
老人不答腔,她再问:“老姨,你能跟神明讲话?神明刚刚跟你说了什么?那一对真不合适?”
“你不信,就不要问!”三老姨将茶杯砰一声放到石台上,另拣出一只干净茶杯,重重搁到虞一面前。茶水斟入去。“我这里不招待香客,喫杯茶水,你去别处逛吧。”
“多谢老姨。”虞一将小小茶杯捧入掌心,身子向老人倾去,好似一个认真听讲的孩童,漂亮,聪明,懂得讨人欢心。“其实我是想问你,到底是神明说她们不合,还是你说她们不合?”
“我作甚说她们不合?乱传神明旨意,要遭报应。”老人深深地望向虞一,“引人上邪路的,也要遭报应!”
“什么路叫邪路?”
三老姨掷地有声答:“违背世间常理的就叫邪路,为天地不容的就叫邪路,”女人同女人搅到一起,就叫邪路。“好女嫁好男,有男有女,才成一个家!”
虞一装作不明,“好女嫁好男,那她俩是哪个不好,神明才不答应?”
“不是不好,可能时候未到。”
“老姨,听说你最会给人说姻缘,你看有没有合适我的?我过了年,虚岁也30了,时候该到了。”
“没有!我不给你们这些城里囡仔说姻缘!一方土地一方神,你们那边的神,我没联系!”三老姨见她杯子空了,老大不耐地为她添满,“生得这么水,穿得这么靓,一看就是好出身,妹仔,你是聪明人,你生下来就是应有尽有的了,你来求神,神都不知要多给你点什么。”老人的语气软了,“大好人生,切切不要行差踏错。”最后一句,好似一声长叹。
虞一莞尔,由衷亲近道:“老姨,你这人真可爱。”
三老姨用目光狠狠剐她:“不正不经!”
“三老姨,你喫茶呐?”她们谈话的功夫,又来了个年轻男子,他身材粗短,顶多一米七上下,肩宽脑袋大,一对眼睛像铜铃,硕大却不漂亮,宽宽的厚唇咧开笑着,眉间还长了个肉痣,看着心无城府至有些痴傻。他一走过来,就一个劲地冲虞一笑。
“阿辉呀,你怎么又跑回来?”三老姨像很中意这男子,见他来,马上喜笑颜开了。
“阿秀落了个手提袋,我回来拿。我骑摩托嘛!嗖!嗖!一下子就到。再嗖!嗖!又一下子回去。”
他洋洋得意地表演着骑摩托的动作,将三老姨逗得直笑,她一拍他的大腿:“怪模怪样给人笑!都要做新郎的人,还跟个囝仔一样!坐下,喫杯茶再去!”
他听令坐下,仍然憨憨地冲虞一笑着。三老姨冲茶给他,“都要娶老婆了,以后凡事要知深浅,要稳重,知嚒?不要整天嗖!嗖!的。你也算我看着大的了,你们姓方的,从小最招人惜的就是你老爸阿忠,你们三兄弟,你最像你老爸,你们都是好心肠的人,这个阿秀嘛,她条件是跟你不能比,不过既然神明都同意了,你就要对人家好,她是苦命人呐……”
方光辉一对铜铃似的牛眼滴溜溜转着,对虞一左瞧右瞧,也不知把三老姨一番话听进了多少,他仰头将茶一口饮尽,随后很爽快似地张大嘴长吁一声,行止简直粗鲁,与多数乡间男子无异。他与虞一搭话:“欸,美女,我听家里妹妹讲,你是我们细姑的室友,你也是做老师的?”
三老姨再拍他大腿:“嘴花花!要结婚了,还叫人美女!”
“三老姨,你不懂啦,那城里都这样叫,女叫美女男叫帅哥,况且这位还是真美女咧。啊不叫美女叫什么?叫人小姐啊?”一老一少窃笑起来,老太太打男子几下,骂他:“乱讲!乱讲!”
虞一的嘴角挂着静静微笑,审视的目光疏离,像笼着一层薄雾,她想,此地此景此间人事,真是老土得引人发笑。“你听家里妹妹讲,你妹妹也认识我?”
“认识啊,我妹就在你们学校念高二,我妹是我们家最聪明、读书最好的了,跟我细姑一样聪明。”他像真心为这个妹妹骄傲的,这倒还让人有一丝好感,“我妹叫泳柔,你是不是教过她?”
原来她的学生方泳柔姓的也是这个“方”,同住一年多,方细从未跟她说过。“是,她是我的学生。我姓虞,虞一。一二三的一。方泳柔是你妹妹,方细是你姑姑?你就是今天的新郎官咯?”
“对,对,我叫光辉。”方光辉很快将他全家上下各有几口人物、都做什么职业、有些什么秉性全都说来,三老姨在旁听得皱脸皱眉,屡次想堵他的口,可他正在兴头上,颠三倒四地讲着,铜铃大眼闪闪发亮,对三老姨的多番暗示置若罔闻——亦或是他那虾仁大小的脑仁根本理解不了任何暗示。
虞一笑眯眯的,状似专心聆听,时而递出鼓励他继续说下去的眼神。
“好了!好了!该走了!”三老姨用力推他。她有些提防虞一,好似虞一是个城里来的妖女。
他只得讪讪地站起来,还傻笑着,虞一主动伸出手去:“拜拜了新郎官,祝你新婚快乐。等你们家办婚礼,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如果你细姑有邀请我。”
“有邀请!有邀请!”他忙不迭地伸出双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他厚实湿热的手感受到掌心中这一只玉手纤细柔嫩,还有似有若无香味溢来,他顿感血脉贲张,“再见”,多么动听的词汇,在他听来无异于一句誓言。他心中痴想,一定有“再见”的!
跨过年,很快就是学期末,再就是寒假。学生们忙于复习备考,方冯温三家上下每日忙着商谈两件婚事,所谓各人有各人功课。冯秀日日去方家做“三好儿媳”,泳柔几次周末过去,还误以为她已经入住大伯家里,可奇怪是准新郎光辉却常不在家,独留女朋友与父母相处。
冯曳偶尔陪她堂阿姐过来,来了也帮不上手,只和光耀一起在书房打游戏,她见泳柔每次露面都在学习,等开饭时背古文单词,大人们喫茶时在一旁写写算算,不免又觉得泳柔是什么无趣书虫,难得几次说上话,总有几句挖苦取笑。可她很快笑不出来,期末考前夕,方家大伯挥舞着皮带勒令光耀跟着方泳柔学习,她也遭牵连,毕竟两家结亲,她的阿妈阿爸也来走动过,她自然被收编入了方家的晚辈,只得同方光耀一起,头垂垂听方泳柔讲错题。
她嘴上不服,却总还到方家来,有几次趁泳柔走开,偷翻泳柔的各册笔记,光耀取笑她:“你看她那些干什么?也想像她一样,读书读到傻?”
她只得将笔记丢到一旁,虚势说:“就随便看看!”
冯曳从没在方家见到过她的水鸿哥的那个未婚妻方老师,元旦过后,温家另找八字先生,总算合出好结果,这样一来,就可以择吉日、订酒席、商定彩礼聘礼。可这些重要时刻,那个方老师统统不在场,好似根本不在意,倒是她的侄女方泳柔,次次都躲在一旁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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