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不见旧时风: 43、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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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要是怀疑我,就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让法官来判我!”

    楼下那些人不应了,反而吞云吐雾地闲谈起来,倒像是他们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

    “你们看,小小年纪的,脾气这么大,难怪老人一直不喜欢阿礼家这个囡仔。”

    “我看她可能是命比较硬,容易克死人。阿礼呀,你最好找个八字先生来问问,需不需要化解一下,改个名字,做场法事。以免将来真出什么大事。”

    泳柔高声呛道:“谁要他喜欢?就算是我把他吓死、克死的,那又怎样?我看,他早该死了!他本来就活在上个世纪,活在改革开放前!”

    “方泳柔!”阿爸吼了一声。

    父女两个楼上楼下地互相瞪着,她紧咬住牙,咬得太阳穴发胀。

    “讲些什么话?你下来,下来认错!”

    “我为什么要认错?老叔公本来就是老封建,每次见了我都不安好心,净说些恶毒的话。就因为他老,我就该让他那么说了?我看你们都一样,就这么由着他,心里也都跟他一个想法,只是你们不说出来罢了!你们一辈子最光荣的事就是自己是个男的,要么就是自己生出来个男的,你们算个屁!”

    “给我闭嘴!你这些话去哪里学来的?我送你去上学,就让你去学这些没大没小!”阿爸气急了——他像觉得自己必须做出表率,必须在此刻宣誓为这座村庄效忠,清剿他的女儿,这个违背了忠义礼孝的异教徒——他左右张望,从角落中抄起一支笤帚,一个箭步向楼梯冲去,“你等着!你等着!”

    阿妈尖叫:“你干什么!”

    阿爸已窜上楼来了,转眼她就只见在自己面前挥舞着的笤帚的残影,簌簌一声,笤帚打在她的大腿上,她闪身要躲,又一下来了,“就你是新新人,你读书明理!我们都是老封建!”使力的间隙,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骂着,“老辈人吃过多少苦!你以为你是怎么过上今天的日子?我们都是错的,你以为你就不是站在我们的肩头往上走的了?”

    阿妈的身子重重地撞过来,嗑到窗台上,拦在了她身前,挥舞着的笤帚打到阿妈身上。

    “你疯了!她就要高考了!”

    楼下那些人说起风凉话来:“啊呀,好啦好啦,阿礼,小孩子嘛,我们不计较的。”

    泳柔鼻子一酸,眼泪即刻涌了出来,她想不明白,从来令她感到安稳的后盾,眼前这个三口之家,好像一瞬间被瓦解了。泪眼朦胧间,她什么都看不清了,不知是怎样发生的——

    阿妈歪倒了身子,痛苦地蹲下去了。

    “妈?”她抹掉泪水,终于清晰起来的视线中,阿妈的裤管子里淌出了一行鲜血来。

    鲜血流进了浓稠的黑夜里。

    这浓稠的黑夜漫长得像完成时态的死亡,永远不会过去。

    县医院病房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阿妈醒来了。

    泳柔呆呆地坐在床沿。

    这次是谁死了?是她的弟弟,还是妹妹?

    医生问,到底流产过几次了?阿爸嗫喏地将次数说了。

    原来这件事长久地发生着,她从来不知道。

    他们都走了。病房里只剩几张空床,半扇窗的夜色,还有她们母女两人。

    阿妈的面色白得像纸,嘴唇干燥发灰,缓慢地眨着眼睛,终于看清了她坐在身边,好半晌,母女两人在永恒的黑夜中寂寂无言,阿妈忽然抬起手来,抚摸她的脸。

    又过了半晌,阿妈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该去睡觉了。明天还要回学校,还要复习。”

    太静了,静得母女两人每说一句话,都像是空气中有一把刀子在刮。

    她们的声音哑了,因此刀子是钝的,凌迟一般地刮着。

    泳柔说:“妈,你也想要个儿子吗?”

    香妹摸着女儿的脸,哑着的嗓音细得像一缕悲怆的轻烟,“妈有你就觉得够了。妈是怕亏欠了你们方家。”

    泳柔泪如雨下。为何是“你们方家”?她觉得自己被阿妈撇下了,也觉得阿妈好似无依无靠的风中芦苇,母女两人各自孤零零了。

    “这叫什么亏欠?有个儿子就那么好?到底哪里好?”

    “妈也不知。想来想去,不是对不起你爸,就是对不起你。妈好难做,你原谅妈。”

    她没法与自己的母亲谈原谅。

    “医生说,最好不要再怀了,太伤身体了。”

    香妹没有答话。

    她有些着急,流着泪问:“你还想继续?”

    她的目光飞速梭巡着阿妈眼角眉梢每一丝细微表情,眉毛愤懑地扭紧了,等不到回答,她又再逼问:“你到底想不想?”

    香妹终于也流泪了,手无力地垂下去,无声地摇了摇头。

    母女两人哀怆地对视了许久,泳柔俯下身去,手臂圈住阿妈的肩背,将阿妈抱在怀里。

    “以后再也没人能逼你了。你有我。谁也不能逼你。”她拥抱着虚弱的母亲,手臂上越用力,心底里就越坚硬起来,她有了必须要保护的,她要变得坚不可摧,她什么都不怕了。

    “我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会赚很多钱,还会懂很多事,比他们所有人都懂得多,比他们所有人都走得远,到时候,谁也欺负不了我们,谁也欺负不了你。”

    阿妈只是说:“下周就要考了。你复习好了没有?”

    她用力地点头。

    阿妈的嘴唇实在太干了,她起身出去打热水,未来得及擦掉的泪干在脸上,只剩其中细微的盐,她能感受到它们在肌肤间干燥地凝结着,一切清晰毕现,疼痛,泪水,以及因这一切而滋生的决心与勇气,一切都清晰毕现。

    阿爸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他从灵堂回来了,父女远远地眼神交锋,她毫不退让,笔直地朝他走去,他说:“阿爸先送你回去睡觉,天亮了,你就回学校去。”

    他在向她求和。

    她冷冷地看着他:“等天亮了,我自己回去。你以后别再逼我妈。”

    言毕,她提着热水壶绕过他身旁。

    这一刻,她感觉到他的某一部分在她的心里死去了。

    他不算是一个糟糕的父亲,除了他日复一日地背着她蚕食她的母亲。

    哪天她会再次与他相安无事的,又一起坐在桌边吃饭,坐他的摩托后座出门,但那一部分的他已经永远死去了,或者说,从这一刻起,她以某种方式,与过往的一部分自己彻底决裂了。

    摆置热水机的角落里有一个简陋的洗手盆,上方嵌着一块碎裂了一角的镜子。

    她俯下身去,用力搓洗掉了泪水蒸发留下的盐。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算得上长大了吗?三年时间刻刀般雕琢出她近似成熟的轮廓。

    天一亮,她就要回学校去,下周的这个时候,高考就已经结束了,随后呢?她会去哪里?这座护佑了她18年的岛屿,此刻躺在她的脚下,变成碎裂了一地的水晶球。

    她感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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