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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夜阑卧听风吹雨》 6、第 6 章(第2/3页)
成之日,便是你们遭忌惮之时。我奉劝你的第一句,便是‘自古废立乃至凶至险之事,败了固然凶险,成了也是凶险’。师弟你千万三思!”
说到最后一句,永远老神在在的唐学士也神色郑重起来。
王昧脸上阴晦不定,半晌才道:“我等废昏立明,昭彰天理人心,无愧于心,何惧凶险。”
唐学士摇摇头,“我要劝你的第二事——事成之后,切莫自恃功高,固执己见,违拗太后之意。寻常政见争执几句也还罢了,一旦事关宗庙权柄,你该退就退,当让则让。”
王昧强硬道:“我既是先帝顾命遗臣,又是诸相之首。当今陛下行事昏聩,我据理力争,寸步不让。他日太后施政有悖,我自是一样劝谏!”
唐学士再摇头:“最后一劝——师弟你既然做了太后十几年重臣,那就继续做下去。耐心辅佐,不要急躁,只要太后在一日,永远莫提‘还政’二字,哪怕太后想更上一步……”
话没说完,王昧哈哈大笑:“自古女子之尊,莫过于吕高后冯文明。她都临朝称制,大权在握了,还要怎么更上一步?”
他昂然背手,“师兄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唐学士凝视他良久:“还有一句,‘莫要小瞧了妇人’。完了。”他说完就转身,半旧的布鞋在他脚后跟上拖拉着,连句道别都没有。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何谓英雄,谁人豪杰,可笑可笑……莫忘了把田地与庄园赠与我。”
老头子边走边吟唱,摇摇晃晃甩着宽大的袖子,一脚高一脚低的行走在山坡间,像一只在桌案上提溜转的酒瓶子,逐渐消失在明媚的天光尽头。
王昧又站了片刻,哼了一声,从另一个方向离去。
*
郦璟听的浑身冰凉,背心尽是冷汗。他不敢立有动作,在树杈上活动了许久手脚,才敢慢慢的爬下树去。
他四下一顾,随后照原路返回学宫,脱靴怀抱进入。
偏殿依旧是空荡无人,四面敞窗通透。
他将玉坠放回原处,扯出中衣内袖擦干净窗台与桌椅上的脚印。
临去前回头一看,他微微蹙眉。
窗台边的茶碗下压了几张黄麻纸,被窗外微风不断吹动,张合如黄色蝶翼。
郦璟一抬手,茶碗打翻,冷茶撒过窗台,淌了一桌,濡湿了纸张,最后滴落地面。
*
“为何要脱靴?”
“爬过山坡与大树,靴底沾了许多泥土青苔,会在偏殿留下痕迹。”
“又为何打翻茶碗?”
“擦去桌面与窗台的足印后,那两处就显得过分干净了,与其他桌椅略有不同。索性打翻茶水,混淆异状。”
裴王妃坐在妆台前一件一件的卸下钗环。
烛火如炬,半丈高的菱花铜镜中,云鬓珠钗的华服丽人被映照的肌肤如玉,颊堆似火红霞,身上散着芬芳的花枝酒气味。
裴王妃对着菱花镜缓缓摇头,“你初次进偏殿时候就穿着靴子,地上也应有足迹。”
郦璟答道:“学宫的规矩,正殿读书之处是每日下学时洒扫。偏殿夫子们歇息之处是每日清晨洒扫。每逢午间饮食休憩时,敬廷与越王世子几个常爱去偏殿请教夫子,偏殿有我们的足印并不奇怪。”
他有些心急,“母亲,王相他们……”
“那你怎知唐学士不回偏殿的?若他也回去,你们岂非撞个正着。”裴王妃卸下鬓边压发的明珠华胜,随手丢进一旁的双凤望仙漆木妆匣中。
郦璟只好回答:“儿子在树上望了许久——唐学士朝向东面走的,应是直通顺义门离宫;王相往西面离去,估计是回弘文殿继续理政。他二人走的一东一西,而学宫在北面,哪怕唐学士半途折返,依儿子的脚程,也能赶在他前头。”
裴王妃今日的宴饮直至快要宵禁才结束,郦璟硬是等到半夜,急着要告知今日所闻所见,谁知裴王妃似乎对他的善后举措更感兴趣,听完儿子对王唐二人对话的简述后,就东一句西一搭的问起了细枝末节。
郦璟一一回答,裴王妃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看了儿子几眼。
郦璟心中着急,终于问出来:“母亲,王相他们真的要废帝再立吗?”
裴王妃神色如常,转身继续对镜卸妆,“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过一阵子不就知道了。”
“母亲!”郦璟惊愕,“这等废立大事,这是,这是……”他本想说‘谋朝篡位’,想了想敬宣的阿耶也是先帝与太后的亲子,似乎并不合适。
裴王妃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在洁白的细麻布帛上倒出清香扑鼻的花露,缓缓擦拭自己的面颊。她淡淡道:“你往日读了那么多书,自三皇五帝以来,这等事哪朝哪代少过。有何稀奇,少见多怪。”
郦璟急了,“这怎么一样呢!这这……如此大事,应当,应当……”应当怎样,他小小年纪也说不出来。
裴王妃停下动作,微微侧面,赤金分心在鬓边幽幽闪动,铜镜一侧映出一张与自己十分形似的稚嫩小脸。她对镜中的小脸问道:“你打算将这事告诉陛下么?告诉他,他的母亲与他的宰相正在密谋废了他。”
郦璟张口结舌。自他出生,褚太后就是擎天柱石一般赫赫神威的人物,所见所闻皆是几十年来太后碾压无数敌手的狠辣故事。反抗她?他连做梦都没梦到过。
裴王妃又问,“那么你打算将这事告诉齐王么。告诉他,他的母亲打算废了他的兄长立他为帝。问他欢不欢喜?”
郦璟依旧无法回答。他隐隐觉得敬宣的阿耶齐王不但不会欢喜当皇帝,还会从此日日忧惧。但是同样的,他也反抗不了褚太后。
裴王妃看镜中儿子的小脸上尽是茫然,神情柔软下来,“你遇事不慌张,这很好,但要记住,许多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先招不如后手。遇事莫着急如何行事,而是先理清楚头绪。今日你听了唐学士与王相的密谈,可有什么领悟?”
郦璟脱口而出:“王相与唐学士原来是师兄弟,但当年他曾对不住唐学士。”
裴王妃没想到儿子首先想到的是这个,莞尔一笑,“不错,还有呢。”
郦璟微微歪头:“但奇怪的是,唐学士似乎没有追究王相的意思,反而就此不问朝政,甘心当个闲散官。这是为何?”
裴王妃垂眸:“对啊,你以为这是何故呢。”
郦璟凝思片刻,“唐学士提到了当年离奇而死的萧晋,似是心灰意冷了。所以王相再三劝说,唐学士依旧不肯入伙。不,不止是心灰意冷。照唐学士的说法,王相他们行废立之事,不论成败都非常凶险,所以他不愿意蹚这浑水。”
裴王妃嘴角微微弯曲:“你觉得王相他们行事可有道理?”
郦璟这次没有急着开口,望着铜镜中母亲清冷美艳的面庞,仿佛朦朦胧胧隔着云端的花丛一般。他若有所悟,轻声道:“真正欲行废立之事明明是太后,王相他们只是襄助。唐学士今日再三冷笑讥诮,他讥讽的其实不是王相,而是,而是……太后。”
裴王妃全身一静,随后伏在妆台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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