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 1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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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欣赏司马恒的直白与?野心?, 也觉得她的天真很?是可爱,可却并无精力也无意向去慢慢教导她, 使得已然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成熟思维模式的司马恒改头换面。

    “真可笑。”郗归想, “我偏爱她, 可却放纵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我便?没有责任吗?”

    她可以找出一大堆诸如事?务繁忙无暇顾及之?类的借口,可却不能?改变一个事?实?——点到为止的提醒,对司马恒而言并不奏效,而她虽然清楚这点, 却也的确放纵司马恒肆意行事?, 没有在她一次次危险试探的时候强硬阻拦。

    宋和的确杀了人?,可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出力呢?

    郗归叹了口气, 与?宋和对视:“你可曾想过,杀了庆阳公主,你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宋和用了一个漫长的白天,彻底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又能?要什么。

    他答道:“我诛不义之?人?,虽说手段偏激,可却罪不至死。女郎,北府军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权力也越来越多,不是人?人?都能?够秉持初心?、抵挡住权力的诱惑。你我都不能?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总会有人?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初心?,而对于背叛者,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必须杀一儆百,以示效尤!”

    “司马恒不是第?一个背叛者,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治国如耕稼,总要芟除芜秽、砍伐冗枝才是。您需要一个人?、一把刀,好将那些害群之?马揪出人?群,处决示众。”

    “清和,你要做这样的人?吗?”郗归缓缓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几分慈悲。

    “女郎,我要做什么样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能?选的。”宋和苦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我生得太早了,若晚一些,便?能?凭本事?进入徐州府学,清清白白地做人?做官,也就不必再沾染这些了。”

    “可这终究只是妄想。三?十多年来,我坠于尘网之?中,左右挣扎,前顾后?盼,既贪心?,又不体?面,白白惹了一身污名,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从前我总是怨世道不公,怨生不逢时。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女郎,我这一生,能?在寺庙中读尽典籍,能?于学成后?得遇郎君,已比寻常人?幸运了太多。”宋和面无表情地说着,却在垂头之?时,悄悄滑落了一滴泪水。

    他斩钉截铁地开口,不知究竟是说给郗归听,还是在劝服自己:“我实?在不该再贪心?了。”

    “人?这一生,便?如同纨素一般。大家都清清白白地来到世上,自去渲染属于自己的那一幅画卷。老?天生来就没给我太多机会,可却让我在书卷中生了野心?,挣扎着弄脏了这一幅白素。”

    “女郎,脏了就是脏了,世人?都看在眼里。嘉名难立,可恶名的传扬,却容易得很?。我争来争去,不过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实?在是累了。”

    “左右我也没有父母妻儿,也不是非要那清白名声,不如索性弃了这些,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郗归直视宋和:“如先前那般,好生做一方父母官,也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不。”宋和仍旧摇头,“女郎,归根结底,我还是一个贪心?的人?。人?这一生,若不能?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地活一场,又有何意趣?勤勤恳恳地待在穷乡僻壤中做事?,我不是做不到,只是不甘愿。”

    “我自小便?畅想着出人?头地,如今既然不能?搏个贤名,那骂名也不是不行。”他认真地与?郗归对视,“女郎,我不要此世的赞颂,而要青史的镌刻。纵是被人?嘲笑,被人?误解,我也要轰轰烈烈地、留在北府军的历史之?上。”

    这是一条谁都未曾想过的道路。

    鲜花着锦的背面,总会有腐烂污浊之?事?。

    自利是人?的天性,郗归非常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志同道合,更?不是所有志同道合者都能?始终初心?不改、携手并进。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这本就并非寻常人?能?够轻易达到的境界。

    对于更?多人?而言,“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才是不断修行的必为之?功。

    北府军如今的确比太昌三?年增添了许多实?力、扩充了势力范围,可却也面临着更?多由内而生的风险。

    教育、整顿、监察、巡视,这些一直都存在,顾信做得很?好,可精力终究有限,郗归也因?对他寄予厚望的原因?,暂未允许他使用太过激进的法?子。

    而宋和口中的“芟除芜秽、砍伐冗枝”,绝非顾信目前采取的那种传统方式。

    他要以一种激进的手段,像毒杀司马恒一样地,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私心?。

    郗归沉吟着,而宋和还在继续陈说他的理由:“女郎,我知道您欣赏顾信对于法?家的推崇,只是不忍心?见他这样一个人?才,因?激进手段而饱受非议,所以才选择了更?加保守的方式,让他主理教化之?事?,培养出更?多崇法?尚德的人?才。”

    “可我并不怕这些啊。”他自嘲地说道,“反正在世人?眼中,我本就是一个小人?,不是正适合做这些严刑峻法?之?事?吗?”

    郗归没有说话。

    圣人?有云:“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可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容易实?现“有耻且格”的愿景?

    若能?实?现“免而无耻”,就已然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然而,汉初休养生息,推行黄老?之?术,武帝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此后?纵然上层阴行“外儒内法?”之?事?,可明面上到底是不提倡法?家的。

    更?何况,数十年来,江左谈玄论道,更?是鄙薄法?家之?言。

    若想在这样的世道下,以严刑峻法?达到政治清明,实?在是太难了。

    这也是郗归先前为何要让顾信首先致力于培养人?才的原因?所在。

    可宋和却说,他甘作一把这样的刀,以严刑峻法?灭乱法?之?状。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郗归问他。

    宋和笑道:“女郎,我当然知道。我若想有退路,自然能?绑了庆阳公主,拿着证据请您处置,可我却没有那么做。非但如此,我还可以给您一份认罪书,写?明是我自作主张,杀了阴谋背叛的庆阳公主。”

    他从袖袋中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再次呈给郗归:“有此物在,您还不能?安心?吗?”

    “女郎,您放心?,我想要的很?简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府军的未来一片光明,我既不能?拥有美名,那便?作一个严守法?令的酷吏,用刑罚来维持您想象中的清明局面,这难道不好吗?”

    “一个王朝,总要有主理讼狱之?事?的官员。顾信名声太好,不该被这样的事?毁了前途。像我这样一身污名、没有姻亲、只有野心?的人?,不是正正合适吗?”

    坦白讲,从前还在郗岑门下时,宋和就嫉妒顾信。

    诚然顾信并未做错什么,可他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前途,本就令宋和感到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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