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春: 第 66 章【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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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头皮再说一遍,

    “凤姑娘与乌先生同时不见了。”

    裴浚的心忽然就一空,修长手指一颤,手中的邸报纷纷扬扬洒落在地。

    他喉头仿佛黏住,喉结很?用力地滚了一遭,语气平静再问,“什么时候的事?”

    黄锦抬头看了一眼那张俊脸,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唇角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眸子有如深渊一般,叫人探不见底,黄锦慌张地眼珠子都在颤,

    “方才才发觉,至于具体?什么时候失踪,尚需盘查有可能是除夕”

    拒锦衣卫的禀报,除夕那日乌先生出了门,而?李巍最后一次见李凤宁也是除夕。

    黄锦说到最后,嗓音微弱,几不可闻。

    裴浚这一刻说不上什么感受,只?觉眼前一片空白。

    比起紧张的黄锦,彭瑜简直是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额上的汗珠一层层往外冒,他甚至觉着这颗脑袋已?经不是他的了,李凤宁在他手里出了事,他若寻不回来人,就等着见阎罗吧。

    毕竟是皇帝一手提拔的心腹,还是稳住道,

    “陛下?稍候,臣这就全程搜查,一定将凤姑娘带回来。”

    彭瑜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等裴浚发号施令,飞快退出去,召集锦衣卫千户全城戒严,大肆搜查。

    毕竟是位老练的指挥使,心里很?快盘算出章程来,明知京城都在皇帝掌控中,一旦真要带走李凤宁,必须出城,出城需要过所,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到过所混出城,最好的法子便是去黑市。

    于是彭瑜亲自带兵,将坐落在西市柳巷深处的黑市给封锁,立刻揪住几名倒卖过所的老混子,又遣人将那日乌先生去过的掌柜家人,悉数带去北镇抚司,严刑拷问乌先生来历。

    除此之?外,他当然也没有放松全城搜捕,万一对方狡猾,故意藏在某处,等着风声过后再出城呢,也不是没可能。

    彭瑜顷刻布下?天?罗地网。

    再说回黄锦这边,等彭瑜离去后,偷瞥一眼上方的皇帝,那张脸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沁在冰水里,罩着一层白白的寒气,寒气之?余更隐隐闪现慌乱。

    黄锦跟了裴浚十多年,第一次在这位主?子眼底看到慌乱。

    如果李凤宁跟乌先生同时消失,有两种可能,李凤宁摆脱皇帝的控制,唆使乌先生带她离开,第二种可能,乌先生要挟李凤宁出城。

    黄锦毕竟是会?当差的,很?懂得?怎么安抚裴浚,比起第一种,显然第二种更容易让他接受,

    “陛下?,奴婢以为,您疼爱凤姑娘已?是人尽皆知,若有心人借此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那个乌先生来历不明,会?不会?以此掳了凤姑娘走,以来要挟陛下??”

    裴浚没有接话,他满脑子是李凤宁消失了,消失二字像是穿透他的身体?,将他胸膛捅成漏风的筛子,他已?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冷静下?来。

    裴浚抚了抚膝头,起身往外走,行至珠帘边时,那伟岸的身子不知怎么晃了晃,再大步出了别苑,沿着挖出的那道小门,步入跨院。

    抬眸一望,跨院一切如昨,捣衣台上的雨雪早已?化净,那日被当做鼻子的萝卜已?经干煸,落英散落一地,一小内使拿着扫帚正在清扫。

    裴浚抬步走至廊庑,推开门进了明间?,这时一只?猫从身后窜过来,轻车熟路爬上了他的胳膊,裴浚心不在焉反手拂了一把?,大步进了她的内寝。

    屋子摆设依旧,被褥整整齐齐叠在那张狭窄的床榻,窗前的小案搁着他安置的一套紫砂壶茶具,杯盏上微微有些水珠,该是小内使收拾了的缘故,几上还有一册翻阅了一半的书籍,裴浚将卷卷扔在炕床,拾起那册书,沿着墨玉书签打?开,正是她曾经译好的那册诗经,上头有她做好的注解,细密挺拔的字迹,已?略有他的风骨。

    裴浚看着心里莫名被安抚一些,再翻过角落里的箱笼,她寻常穿的衣物都在里头,包括那两件格外珍贵的皮子,她最爱用的白玉簪子也在,实在不像离开的模样。

    真的是有人掳了她?

    他早就说过那位乌先生不可信

    等等,裴浚想?起李凤宁藏在褥子下?的锦盒,那里装着她的银票,大额银票她搁在乌先生处保管,这里放些零散的银票当嚼用。

    有一回缠绵之?时,他觉得?手掌被什么硬物磕了下?,翻开被褥就发现了这个锦盒。

    裴浚呼吸骤然一停,来到床榻前,用力一掀。

    盒子还在。

    裴浚松了一口气,将盒子拾起来到窗边,锦盒被铜锁锁住,裴浚招来小内使寻了一根铁丝,将之?撬开

    空空如也。

    裴浚七上八落的心,至此彻底沉入冰窖。

    方才他还能骗骗自己,是乌先生挟持了她,那么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空盒子告诉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逃离。

    别苑上下?十几名高手坐镇,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能拿走里头所有银票的只?有李凤宁本人,她只?是回李府过个年而?已?,至于将盒子清空么,她很?清楚这里比李府安全十倍百倍,她素来对这间?跨院比起李府更有归属。

    她难道真的谋划着离开他?

    细细甄别,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回想?分别那日,她神色显见低落哀伤,他只?当是前一日听到立后谏言心里不高兴,如今才知她是在跟他道别。

    那句波斯语是告别的意思吗?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

    他已?经放下?帝王尊严在这里陪着她,着人好吃好喝伺候她,她怎么可以蓄谋离开?

    深甲用力嵌入指腹,血珠汩汩冒出来,十指连心,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

    胸口沉得?跟铁似的,他想?喘上一口气都无比艰难。

    她是从什么时候动了离开的心思?

    想?起来了。

    十一月底,她忙得?天?昏地暗,屡劝不止,小财迷一样的她对着商会?的大单子说推就推,却非要将并不着急的礼记与诗经译出来,为什么?那时她一定已?筹划离开,所以急着把?这两册书译出来。

    不对,还在更早。

    那日夜深,寒风肆掠,他来得?迟,望着她漆黑的屋子,实在舍不得?就此离开,于是敲响了她的门扉,他原也没想?碰她的,实在没忍住,亲她时做好了被她拒绝的准备,可她没有,他稍稍蛊惑一句她便咬着牙应承了。

    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后想?起还觉得?顺利得?不可思议。

    女孩子将身子给了他,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他的接受。

    后来也不是没起疑心,反复试探,她又坚定拒绝,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一个一面深爱他却又不得?不守住底线的柔弱女孩。

    只?消再稍稍攻破,必能突破防线。

    后来果然如此,他温水煮青蛙,他们二人便这般从最初的剑拔弩张,到别别扭扭,到最后平静自然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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