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月: 76.新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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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生是一贯的长衫长袍,回家这天却做了一套西装,自己躲在房间里换,扭捏了半天,叫求岳进去看。好像傻乎乎的小猫小狗,也像小朋友,穿了新衣服,害羞地站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口里问求岳:“怎么样?”

    他手里拎着外套,身上只穿衬衫和马甲,套一件开司米的绒衫,有些大学生似的青春,头发整齐梳拢、多一点绅士的精英感,笔挺的裤子垂在皮鞋上,格外显得腿长,西装把他的细腰、峭拔的肩线,都衬出来了,是前所未有的英俊秀丽——金总真有耳目一新之感。叫他穿上外套,认认真真打量一遍,忽然问:“这跟我的衣服怎么有点像?”

    露生不说话,脸上浮起两片红。

    求岳见他脸红了,心里才有点悟过来,再一看——可不是一模一样吗?料子一样、款式也一样,是个情侣装的做派,忍不住地要笑,又想亲他。

    露生羞极了,脱了外套道:“我穿这个真不像。”

    求岳大笑拦住他:“帅的、帅的,你以后就这么穿,这有点儿影帝的味道了。”

    露生羞答答地,又把外套穿上,两人都把裘皮大衣裹起来,鹿皮手套也戴上,全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求岳个子高,穿这一身是傲慢跋扈的潇洒,露生却真是温润优美的贵公子,一套衣服穿出两个俏。都对着镜子站站好,像个拍结婚照的样子,学照相馆橱窗里、心照不宣地摆两个恶心pose,求岳自赞道:“天王组合,f2。”

    露生摸摸领口的珍珠扣子,好像小孩子摸玩具:“前儿晚上唱了二百块钱,我就拿来做这个了。”

    这其实是有一点可怜的,求岳不知道他过去唱戏,得了钱都拿来做什么,但可见是没有敢给自己花过。也许是拿来打赏下人、也许是拿来给金少爷买东西,仿佛野猫可怜巴巴叼着老鼠来讨好人。

    那些日子里,他应当是唯恐别人说自己不能自力更生。

    求岳心里怜惜他,只是不说出来,插着兜点头:“做得对,高兴就好,以后咱们天天做新衣服,全搞情侣的。”

    露生别过脸去:“谁和你是‘情侣装’?我这是新衣服!”

    看镜子、又看彼此,拉着手哈哈大笑。

    求岳是渐渐地发现露生身上的许多小矫情,不知别人看来怎么样,自己看来特别有趣——闹着写信、又不明说,不亲生气、亲了又骂,偷偷摸摸做个情侣装,想穿还拿劲、穿上了也不承认——他是一个活的逗逼,大男人的志向、少男少女的心事,主旋律的骨气、言情剧的傻甜。

    喜欢他一点一滴的变化,也喜欢他这些改不了的毛病。

    爱情就是这样,想为一个人一夜成熟到面目一新,又想要他包容着、永远幼稚又矫情。

    回到句容,见着嵘峻和秀薇,秀薇也赞道:“甚少见露生哥这样装扮,你穿西装比马褂好看。”

    嵘峻诧异得更直白:“白小爷怎么一个年不见,好像更加光彩照人。”

    这一句话接近于小学生问爸妈“你们在房间里干了啥”,把其他三个人都窘得要笑,求岳揽了嵘峻,压低声音教育他:“这叫雨露滋润禾苗壮,你结过婚的还不明白?”

    偏偏那头两个都听见了,露生是拔脚就走,秀薇笑骂嵘峻:“土老帽!净瞎问!”

    大家相看嗤笑,脸上都有些春风冻的绯红——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看桃花柳。

    墙上的消寒图,看看就要填尽了,是春天开工的日子了。

    张福清提出的棉花交易,求岳当时考虑了片刻,没有应下来。回来句容,晚上和露生说起这件事,露生也道:“靡百客和铁锚两雄相争,善成被殃及池鱼,他其实是走投无路,所以干脆投诚。”

    说来说去,张福清是想凭棉花入股安龙,这个老江湖久在商场,嗅觉敏锐,闻出了安龙平静之下的雷霆震动。

    求岳靠在床头,捡一个蜜枣在嘴里:“就是这么回事,我问张福清这批棉花是现货、还是明年的期货?他尬了半天说现货的没有,原棉可以调三千。扯他妈的蛋啊,这不是空手套我的狼吗?老子上海去抢也能抢来三千个。”

    露生拍他的嘴:“刷过牙了,又吃甜的,仔细蛀牙。”

    金总嚼着蜜枣道:“我吃你的时候你不说我蛀牙。”

    露生把枕头捶在他脸上。

    两人笑了一会儿,又说善成的事情。

    露生在南京演出的这一个月,金总也没闲着。所有戏园的老板都接到了靡百客纬编的试用样品,只是并未告知他们以旧换新的方式。

    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安龙现在的原棉库存真的不够,第二,安龙的产能也不足。市场广大,但他们一口气吃不下这个市场,以安龙棉纺厂两万锭的规模,能不能供应南京本地的需求都是未知数。

    ——一旦新模式面世,就犹如侵略军攻城略地,你打下了城池、却没有足够的兵力把守,这就是等着让别人趁虚而入。

    金求岳需要快速扩大生产规模,安龙厂需要转型。

    可以这样讲,现在安龙的工人是工人中的精英,他们熟悉纬编回收的操作流程,这种宝贵的人力资源不应该浪费在低技术含量的棉纱生产上。

    用现代思维来看,是时候找外包了——之前送上门来的善成厂,就是现成的外包纺织厂。

    对方这个橄榄枝伸得及时,虽然大家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各怀鬼胎。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露生听,露生道:“这主意极好,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拒绝张老板?”

    “事情分先后啊,宝贝儿。”求岳揉他的脑袋:“我自己的产品还没面世,找个屁的外包,在找下游外包之前,我要先找一个棉纱供应商。”

    要先解决原料问题,占领市场份额,然后再给善成这样的外包厂分蛋糕吃。

    善成想提供的是资源,求岳看中的却是他的厂房和工人。三千亩棉花是不少,但首先不能立刻兑现,其次还要自己加工。从厂子的职能分化来看,善成这笔资源太挫了,安龙需要一个大规模供应棉纱现货的生产商。

    只是时间很紧迫,四月份,梅兰芳就要来南京演出。他们约定了那时候正式推广新商业模式。

    “睡吧。”他给露生垫了枕头:“明天叫卫云修他们开个会,一个春节,看他们市场这块调查的结果再作打算。”

    他这头说,那头伸手去摸蜜枣——没了!再一看,露生从他背后把蜜枣抢在手里:“不许吃了,甜腻腻的弄得我嘴里也都是糖。”

    “我说要亲你了吗?”

    露生一碗蜜枣糊过去:“那你跟枣子过去吧!”

    “我日你妈啊……老子又要洗脸。”

    露生蒙着头笑道:“顺便刷个牙!”

    两个人打来打去,搞得床上全是蜜枣,这邋遢德行真是松鼠看了都鄙视,松鼠觉得他两个爸变了,不仅好邋遢,而且还不给自己吃东西!

    那么多蜜枣掉地了!松鼠就很伤心。

    张福清来的时候,有提到一些江苏纺织业的情况,他临走时心有不甘地说:“江苏这边的棉花你是不要想了,不是我背着人说话,多的是人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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