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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玲珑月》 第140章 心知(第2/3页)
“还在整东西啊?”
“嗯,衣服上的事情……没几天剩下了,从头到尾的都要再过一遍,看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金总凑着觑了两眼,喷了:“认真的?你不会想穿这个上去唱戏吧?”
“就是说呢……排个戏,让人措手不及的花样真是一个接一个,还偏偏不能放下不问。”
作为临时剧团的团长,道具、宣传、服装一应的事情,黛玉兽全得过问。好在大家都是行业精英,预算也充足,排练虽然辛苦至极,但都算顺利,唯独是一周前,彩排结束之后,沈月泉和俞振飞来找露生。沈月泉道:“有件事得和你说说。关于咱们演出的服装,你看是不是需要再斟酌一下?”
露生有些奇怪:“咱们的衣服,都是您点过头的,样式好看、料子也都挑最精致的,还要怎么斟酌?”
“好看不错,但似乎有些地方不严谨……我不是说你不严谨,我是说,咱们可能有没考虑到的地方。”沈月泉从怀里取出一卷图册,递给露生:“你看看这个。”
露生展开一看,哑然失笑,这是一份表演服装的设计草图,草图上一排原始人,或髡或髧,无论男女,都束草为衣,头上还插点儿鸡毛——金总阅后震惊,这什么杀马特风格,入乡随俗也不用全员草裙舞吧?!
沈月泉赧然道:“确实是有些不堪入目。”
露生勉力忍笑:“所以为什么您还当一回事呢?”
沈老和俞生对望一眼,苦笑道:“说来或许你不信,这是好几个教授给我们拟定的方案。”
原来剧团出发之前,都知道盛遗楼要去美国演出。万众瞩目,——瞩目得过了头,有很多人专程去南京,企图指导工作。
其中不乏学术上的大拿。
这些教授挺会自抬身价,人没来、用报纸隔空喊话。连续地发表了几篇文章,抨击梅兰芳近日演出“服装毫无约束可言”,文章末尾内涵道:“此凭空靡饰之风断不可取,艺术当有依据。近日闻我国又将有海外演出,望坚守民族精神、捍卫国粹传统,勿失我衣冠本来之面目。”
文章都是在大报上发表的,沈月泉哪能看不出这言外之意?人家就是在敲打盛遗楼呢——虽然脾气清高,但越是清高就越尊敬读书人,更何况对方都是大学教授,许多留过洋的。
沈老看了五六篇,有点坐不住了,露生不在国内,只好打电话给俞振飞,叫他去登门请教。
请教出来就是这个结果。
俞振飞道:“我看不懂,仔细问了缘故,他们也有一番道理。说春秋战国,吴越都是蛮夷之地,未经开化、祝发文身,与中原衣袍冠带相去甚远。又说演什么时代的故事就该尊重那个时代的装束,言唐着宋、愚昧无知,还有误导观众的嫌疑,演到美国就更是献丑了。”
露生沉吟。
沈月泉道:“振飞回话给我,我觉这些教授口气太大、也太严厉,但后来静想想,越想越迷惑。我们这故事不无演义之处,已经难免受人指摘,服装上的事情应该谨慎一些,这些事情虽是皮毛,皮毛却在外面。煊赫如梅兰芳也不免遭人诟病,何况是你。”他温和道:“这是你的新戏,意义重大,我不能自专,因此想了又想,还是来问你。”
“大家在船上没有讨论过么?”
“只怕越说越乱。跟信芳谈过,他说你是班主他是角儿,他听你的。”
露生扑哧一笑:“您老没尊重,和着周先生玩笑我。”
三人都笑。
俞振飞解开手里的小包袱,里头是两套男女衣装:“我在北平找裁缝参详,试着做了一件,不用草、用细麻。虽说也不好看,多少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露生看罢点头——东西虽然可笑,但大家都是为演出尽善尽美在考虑,关心则乱。低头思索片刻:“沈师父,您刚说我们故事演义,但不知临川四梦、一人永占,有哪个是不演义的?”
沈月泉摇头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晓得厚古薄今四个字?”
“说的也是,那咱们就事论事。”露生缓缓道:“其实这个说法儿,我在南京时也和一位朋友谈过。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是演戏,并不是考古,不能弄错了方向,戏台上好看的就是好东西,戏台上用不着的,何必白费力气?”
这话敞亮,沈月泉捻须颔首。
“我知道现如今国内有一股风气,无论戏文妆面,一概考古书里头的来,衣服也要古、妆容也要古,别人若评说一两句,他就有话说,要笑那人不懂得,再把自己这套学问搬出来炫耀。”露生抚着图样道:“可是归根结底,古装究竟好看不好看呢?据我看来,原汁原味的古装,不仅不好看,而且不适合舞台。咱们是今人,唱的戏也是借古说今,虽然是古代的故事,精神是现代的精神,并没有哪一个是棺材里头爬出来的——”
俞振飞“噗”地一声笑了,连沈月泉也掌不住笑。
露生笑道:“所以说,哪怕古代衣装还原得考究,于表演上并无什么用处。锦上添花很好,为求古‘治一经损一经’就有些舍本逐末。咱们唱戏不是掉书袋子酿文墨里的酸醋,咱们求的是个雅俗共赏。梅先生这种古装,我觉得就很好,虽然夸张,但令人印象深刻,且增添了表演的花头,虚实皆有益的——美当直白绚烂,何必晦涩刻古、岂非矫揉造作?”
这一席话说得俞沈二人皆是心神畅快,不觉弃了手上的衣裳,相顾笑道:“你在美国果然没有闲着,谈吐见识都见长了!”
露生红了脸笑道:“欧美的演出确有好的东西,热情灿烂,其中竟有不少东西是咱们能借鉴的,我是真涨见识了。等有空时,叫上周先生、徐大哥,咱们一同去看表演。”
“怪不得呢,我说这两天晚上你们都跑去看戏,我还当你们知道劳逸结合,搞了半天是去考察学习。”金总抓抓图纸,“所以这东西还看它干嘛?”
“他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露生拿起笔,在白纸上勾勒草图,“舆论多、说法多,证明大家确实是极关注我们这个戏,再怎么不靠谱,终归也是好意。因此我想能不能根据这个,稍微做点改动。”
“那沈老不得说你左一套右一套啊?”
“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做事原本就是这样,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的吸取,不好的剔除。做点无伤大雅的改动,我们并不费事,无非是让这个好意不落空罢了。”
他们俩静了一会儿,只听见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露生转动低酸的脖子,忽然从画册背后看见求岳的眼睛,专注地望他,不觉一笑,轻声道:“你怎么像个呆子?”
“我怎么啦?”
“……”倒也没有怎么样,露生心道你说话就说话,干么两个手捧脸,像个小朋友,托腮笑道:“难得见你这样乖巧,怪可爱的。”
金总壮汉卖萌:“我是大明星的小粉丝。”
“……哥哥,你是不是担心我?”
求岳一愣。
露生并不停笔,也不抬头,轻声细语地说:“我晓得你心里想什么。你怕我临阵换将、临演换本,计划赶不上变化,演出不能如意;又怕我眼大心空,事事务求完美,反而件件不能兼顾;还怕我身体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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