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 1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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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学生之一,恭谨有余,亲近不足。

    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来证明父子与师生不同,于是问:“可是翰林院给你分配的任务太难,或是你在编修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确实有一些。我负责的部分里有涉及到先秦王与先楚王之争的事件,但相关的记载十分模糊,说法纷纭,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哪一个。”裴明悯坦然道出,神色间难得带上了一丝苦恼。

    但这点苦恼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被春风吹散了一般,他微微笑道:“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急于一时解决,我就先放着做别的了,同时已经写信给爷爷,请他老人家帮我找寻真相。”

    裴孟檀刚刚张开想说“具体是什么事件,为父的或许知道一些内情”的嘴巴又闭上了,话在舌头上滚了几圈,变成:“你祖父可回信了?”

    “尚未。”

    冬日里少见鸟雀,裴府又远离市井喧嚣,下人净皆聪慧伶俐,以致于整座院子都静悄悄。

    裴孟檀搬过那张矮凳坐下,叹道:“你是不是对我这个当爹的有意见?”十七八年,相聚时日不多,也未曾亲自教养过你。

    裴明悯却心神一颤,提起袍摆,端端正正地跪在父亲面前,展臂叠掌磕头。

    “子不言父过。但父亲既问,明悯以为,在此前的江南案中,父亲不应该将黎民百姓做为政治争斗的筹码,来达到一人或是一党的目的。”

    第197章 十九

    檐铃被风吹动, 雪花跌到廊上,裴明悯依旧跪得笔直。

    父亲已经拂袖离开,他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但他觉得自己应当跪在这里。

    他想起了小时候。

    五六岁的时候, 在稷州荔园。爷爷给他和芷因讲《论语》的学而篇, 说“弟子入则孝, 出则悌”,就是在家里要孝顺父母亲长,出了门要尊敬兄姐友爱弟妹。

    他把“出入”与“孝悌”四个字拆开理解, 忽然觉得有些不好,问爷爷:“那阿涧是不是不孝顺?”

    比他小了大半岁的六妹妹也惴惴不安地点头:“芷因也没有孝顺阿爹和阿娘。”

    裴老爷子稀奇地问他们为什么, 得到因为爹娘不在家里, 他们自然也就没有孝顺爹娘的回答后,哈哈大笑,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我的乖乖哟,那是你们爹娘不成器,怎么能怪到你们头上呢?”

    两个小孩儿不懂, 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爷爷。

    爷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什么都会, 什么都懂。他俩有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只要告诉爷爷,就一定能得到解决。

    爷爷果然慢慢地收了笑,说:“孝顺有很多种。对亲长事之以礼, 不违抗他们的命令, 把他们的疾病苦痛放在心上,替他们解决难事, 都是孝顺。”

    “就像孔圣人因人制宜地回答弟子问一样,你们自然和书里也是不一样的。阿涧的爹娘在宣京腾不出手来,六儿的爹娘要游历天下,你们留在爷爷身边,就是对爹娘的孝顺。嗯,也是对爷爷我的孝顺。”

    芷因听得似懂非懂,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难过:“阿爹和阿娘不喜欢我吗?”

    裴老爷子摸摸她的头发,温声说:“他们当然喜欢你们,天底下哪儿有不爱自己骨血的父母?只是一个人的所有感情都是有限的,对你们的爹娘来说,他们还有比照顾你们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暂时把你们放下。”

    阿涧又问:“为什么要放下,而不能在一起呢?他们不能回稷州,但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呀。”他知道自己和六妹妹不能独自离家太远,所以又补充说:“爷爷可以带我们去。”

    裴老爷子已显出老态的脸上再一次溢出笑来:“爷爷确实可以带你们去大宣的任何地方。但是你爹要留在宣京,那爷爷就不能再待在那里。所以阿涧想去的话,爷爷只能派人送你去。”

    他想念很久没有见面的爹娘,但也很喜欢和爷爷待在一起,顿时犹豫不决。与此同时,疑惑更甚:“爷爷从宣京回到稷州,爹爹就从稷州到了宣京。为什么不能都在稷州,一定要去宣京吗?”

    团团圆圆不好吗?荔园很大,可以住下很多人。

    裴老爷子深深地颔首,指着亭台外面的一株大树,“你们看这树,它的根扎在地里,养分也从地里来。然而最美丽的花朵,却开在高高的枝头,最接近天空与太阳的地方。因为越高的地方才能越好地接受阳光雨露,结出最丰硕的果实。我们裴家就像这棵树,根在稷州,花儿却必须开在宣京。哪怕暂时被西风压倒,也不影响整棵树枝繁叶茂。现在开花儿的是你们爹娘,日后就是你们,所以不必太过想念爹娘。”

    暑气蒸腾的时节,难得凉风阵阵,吹得满树枝叶与花朵一齐哗哗作响。

    阿涧仰头盯着那些花朵,然后转动目光,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爹爹孝顺您了吗?”

    “你爹在宣京把他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坐稳了,就是对他老子最大的孝顺。”老爷子不急着把这些给他们说明白,孩子嘛。

    他随手把书一放,站起来:“今日天气好,不读书了,爷爷带你们去钓鱼。”

    见俩小孩儿下意识看向他没翻过一页的书,“圣贤书这东西,用处有两个,一个是放到文庙里供着,另一个就是教你们这样小的小孩儿。但孟夫子自己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所以你们长大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和这书上说的不一样,拿不准主意,那就把书扔到一边儿去,信你们自己的。当然,必须是在你们长大以后。”

    爷爷钓鱼从不失手。但裴明悯已经记不得那天钓到了多少鱼,只记得爷爷带笑的面容,一下就转到给他取字的那一天。

    爷爷说,明悯啊,就是君子明而悯。

    庭院里大雪纷纷扬扬,他想着爷爷,却忽然听见他娘急促的声音。

    “儿子!”裴夫人一进院子就看到儿子跪在檐廊上的身影,翠色长衫外一件袍子也没披,立即提着衣裙奔过去。

    他也立即抓着琴桌一角站起来,“母亲。”

    “这么大的雪,好好地跪什么跪?”她带着哭腔把他揽进怀里,他躬身静静地依偎着她,手还撑在琴桌上。

    裴夫人稳定好情绪才缓缓把他放开,然后红着眼眶说:“别和你爹计较,啊。”

    裴明悯站稳了,摇头:“是儿子的过错,与父亲无关。”

    他把母亲送回正院,再回来,小厮奉上一只信筒:“老太爷的信。”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但他仍旧十分惊喜,让小厮自去领赏,接过信筒边拆边往院里走,看到一半却停下脚步。

    “先楚王妃是承平张氏女,张……”他说着看了一眼北面屋檐上的高天。

    第二日一早,便冒着雪出城去了至诚寺。

    晨间照常与弘海法师饮茶论道的张厌深听小沙弥来报,刚进嘴的一口茶在喉咙哽了一下。

    “裴方雎这老小子,喝他一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咽到肚子里。”他茶杯正好空了,说着就要再斟一杯。

    弘海法师却先一步把自己的茶壶端走,竖掌道:“张施主,一饮一啄,不可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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