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黑莲花皇子: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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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张脸,转过身去背对着谢止渊睡。

    这个少年就坐在床边的木地板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偏过头看着她睡觉。他极有耐心地等着她睡着,她反而越睡不着,总感觉被黑莲花反派盯得背后发凉,在心里数了一百只小绵羊,数完以后还是没有睡着,只好又数了一百遍谢止渊。

    最后她终于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身边很安静,不知道谢止渊在干什么。

    风沙沙地卷过床上的纱幔,几粒星光从云层里漏出来,投落在睡熟的女孩的脸上。她纤而长的眼睫在睡梦里乖巧地一动不动,偶尔被风吹过才轻轻颤一下,一根一根,清晰而分明,仿佛历历地计数着时间。

    坐在地板上的少年安静地看着她。

    这一天他杀了很多人。一天之内同时杀死这么多人,对他来说也是很少见的事。杀人给他带来一种残忍的快意,拧转手里的刀,看着鲜血泼出来,漂亮得和那些绽放在忘川河对面的彼岸花一样,比任何一切事物都要更加接近死亡。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犯了杀孽。犯了杀孽的少年,归途只能是烈火灼烧的炼狱。

    可是当他回来的时候,洗去身上的血,扔掉手里的刀,换一件她说好看的干净的白衣,靠在墙边看着她的时候,似乎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错觉,原来像他这样的恶鬼也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这世上有人想要他不必孤身一人。

    其实这一天他很倦怠,近乎有种恹恹的心情。可是在这个女孩身边,看着她这样静谧的睡颜,好像世上所有的疼痛和残酷都被洗去了,心里产生一种异样而奇妙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怎样的心情。

    唯一确定的是想要她留在他身边。大约是刚睡醒,他还有些困倦,稍稍打着哈欠,伸出一只手轻轻提了下她的后领,把正在往旁边躲的女孩抓回来,好像捉住一只试图逃跑的小猫,“不许跑。”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再挣扎也没什么用了。云渺不情不愿地被他拎着回来,从袖子底下摸出一封信,放在他摊开在面前的手掌心。

    信笺放在他手里了,摊开来的掌心却不动,面前的少年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云渺轻哼一声,只好把一双大袖都放在他的手心上方,抖了抖,藏在袖子里的一大叠信笺哗啦啦地倒出来,散落了一地,全部堆在地板上,摞成小山一样的纸堆。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信都藏进袖子里的,这副场景简直像是她把这个反派少年给扫荡一空了。

    “你居然偷看了这么多。”这次连谢止渊都觉得有点惊讶,又感到有点好笑,取过一封信拆开,撑着一只手在案几边,懒洋洋地读着,头也不抬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在计划杀中间人‘蒲柳先生’。”云渺不大高兴地回答,“以冷白舟那个小孩为诱饵,望月楼里已经布置好了为他准备的陷阱。”

    中间人“蒲柳先生”是皇太子的江湖马甲。这时候,这个反派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就是自己在江湖上最大的对手,设计在望月楼里的局既是为了杀死他,也是为了试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看来‘蒲柳先生’已经到了。”坐在案几边的少年读完信笺,转头扫了一眼窗外,“他们应该还在找冷白舟所在的位置。”

    “我不喜欢你计划着杀人的样子。”云渺低哼一声,“最最讨厌了。”

    “你似乎总是很关心别人。”谢止渊又拆开一张信笺,取过一支笔,拢了拢垂落的大袖,低着头,回复一封信。

    “我当然关心别人!”云渺恼火地说,“我关心每一个你计划要杀的人”

    话未说完,她忽地被扣住双腕抓过去,案几边的少年把她拉近到面前,低下头,靠近她的唇:“阿渺,最好不要乱说话。”

    这时候云渺歪着头看他,看见这家伙一副得意的神色,好像在跟所有人说:对,就是我夫人。

    然后又十分强制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简直像生怕别人抢走了她一样。

    以前他不许她看他往来的书信,现在也随便她翻,唯一的条件是每次他写信的时候,她都要被他抱在怀里。他低着头提笔写信,她就坐在他怀里抱着一叠信纸看。

    云渺开始怀疑谢止渊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坏事。每次他有事要利用她的时候,就会对她格外好,一副乖顺小狗的模样,任凭她差使,但背地里其实是切开黑的小恶魔。

    气温一日日地变暖,早春的梨花开了,纷纷地落在临窗的案几前。

    因为天气还有些凉,坐在窗边的少年披着一件氅衣,撑着一只手正在翻看从淮西送来的信件。靠在他胸口的女孩窝在他怀里取暖,也扒拉着几封信件在看。

    “洛西园的信。”谢止渊一边读信一边懒懒地说,“何子完如今是新任淮西刺史,上表要求自领军务,父皇不准,于是何子完杀了前来就任的判官,准备起兵进攻东都。”

    分明说着动辄涉及千万人生死的事,这个少年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盘棋局的走向:“我听说皇兄昨日面见父皇,请用兵淮西,重新启用被贬黜的将军府”

    “不久后将有十六道九万人进军讨伐淮西,监军的宦官和行营都统都是我师父手下的门生。”

    一枚梅花形铜钱从他的大袖里滑出,轻轻敲击在乌木案几上,坐在窗边的少年微笑起来,带着一分张扬凌厉:“不知道这场赌局最后谁会赢。”

    云渺并不喜欢听他说这些事。他以天下为棋局,图谋天子之位,在这些彼此对峙的势力之间游走、挑拨、离间,像是藤蔓一样在黑暗中收束着自己的势力,这种时候这个少年就是个十足邪恶的反派。

    她悄悄从他怀里挪开一点,手里还捏着一封信,读到一半的时候,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把这封信往袖子底下藏。

    但是在她远离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内堂里只留了她一个人的午膳,谢止渊并不在这里,不知道又去忙什么了。

    云渺也不在乎他不陪她吃饭,一个人坐在案几前享用美食,吃得十分高兴,饱足了以后喝一点酪浆,酸酸甜甜的,清爽又甘冽,惹得她的心情格外好。

    午膳之后,她晒着暖融融的太阳,窝在树下睡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午觉,才舒服地伸着懒腰站起来,踩着遍地纷纷扬扬的花,去找谢止渊。

    府里的管事说三殿下在西厢房里读书,但是云渺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在读书,绝对是在策划着什么。

    她沿着曲折的落花小径,走到了府邸西边的厢房。

    午后的暖风洋洋洒洒,挂在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临窗的案几边坐着一个少年,仍旧披着那件雪白的氅衣,半倚靠在雕花的窗框上,屈着一条长腿,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云渺牵起裙角,悄悄从他的身后走过去,垫起脚去偷看他手里的东西。

    他手里握着的居然是一件机括,身边还零零散散搁着许多玄铁打造的配件。他低着头,拆了装、装了拆,手指灵巧地来回移动,最后“咔哒”一声,机械严丝合缝地卡拢,变成一台做工精巧的袖里箭。

    “给你的。”他头也不回,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偷看,随手往后一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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