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婚(重生):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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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她一时沉迷于弹琴,忘了时辰吧。

    这么晚了,他还要回去呢。

    夏芙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走到拔步床,瞥见里头被灯火照得通明,脸上?登时一热,立即折回去吹灯。

    跟在她身后往这边行来的?程明昱,差点被折返的?她撞个正着。

    他连忙偏过身,就看着她匆忙吹了灯,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整得好?似在偷情?。

    他无奈摇摇头。

    熄了灯,屋子里陷入黑暗,各自?自?在多了,他们习惯了黑暗,均轻车熟路上?了塌。

    这一回他比往日都要久,那泉眼好?似怎么都掘不尽,一泓又一泓溪流漫盖衣裳床褥,她害臊地捂住脸。

    他总是轻而易举便能探到底,很想控制住,嗓子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后来回想起她简直无地自?容,等他走了许久,她蜷在被褥里想,下回,下回一定要矜持些。

    次日醒来人就不大有精神。

    心想定是昨夜闹得晚了些。

    练琴练得晚,他又要得久,便弄到子时往后了。

    嬷嬷来催了,夏芙方起塌,心里还想着后日的?约定,早膳没用多少也没觉出异常。

    天冷路滑,老太太没让她去请安。

    她在院子里歇了一日。

    第二日还在下雪,她窝在被褥里更不想起来。

    眼巴巴盼着第三日的?到来。

    这一日天可怜见放了晴。

    嬷嬷过来照顾她起居时,多了一句嘴,

    “今日家主出了门,说是庄田那边出了事,要去看一看。”

    她心里就有些失落,不会爽约吧。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午后,她忽然?吐得昏天暗地,只当自?己着了凉,喝了几口热水温在被褥里,到底是惊动婆母,婆母是稳妥人物,带着府上?的?大夫来了。

    她看着大夫,忽然?一愣。

    再然?后,大夫给她搭脉,她只听见喜脉二字,脑子里一片浆糊。

    老太太喜极而泣,抱着她哭天抢地,

    “好?孩子,咱们总算是怀上?了,总算是怀上?了,你?不必再受罪了”

    不必再受罪了

    夏芙怔愣当场。

    直到今日她都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她被老太太搂在怀里,磕在她消瘦的?肩骨,迟迟笑了笑,“是喜事。”

    一夜北风吹。

    她坐在琴案望着月洞门口,被雪压弯的竹条堵死了他来时的路,从约定好?的?戌时一直坐到亥时,膝盖都麻了,一贯伺候她的那位老嬷嬷心疼地抱着毯子裹在她身上?,将她拥在怀里,

    “不必等了,家主不会来了。”

    滚烫的?泪珠砸在琴案,碎成水花。

    “只待你?怀孕,我们不再相见。”

    “好?,有了身子,我?一定不再叨扰家主。”

    十?九年过去了。

    熟悉又陌生的?旋律,跟蚕丝一样一点点往她四肢五骸钻,往她心上?缠。

    夏芙深深闭上?了眼。

    台上?的?程明昱已试过音。

    长公主听闻他要弹琴,已转过身子面朝琴台的?方向。

    抛开她对这个男人的?情?愫,程明昱是音律大家,他当众抚琴,便是一场视听盛宴。

    这样的?盛况,她岂能错过?

    女官将食案抬着换了个方向,程亦安只能陪着她转身,转身的?片刻,她瞄了一眼对面的?夏芙,她和云南王坐着没动。

    起调是几个音符,高手与寻常人的?区别是,明明是几个很简单的?音符,程明昱弹起来,音符之?间流畅丝滑,曲调仿佛一缕烟从耳畔一滑而过,轻而易举将所有人的?心弦给勾住。

    仅仅是起手,他就表现出得天独厚的?功力。

    真?乃天籁之?音。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曲子,被古往今来的?音律大师封为十?大名曲之?一,讲述的?是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对彼此暗生情?愫,尚未来得及禀报父母,提亲纳采,朝廷一纸征兵的?诏书发下来,男子背负行囊奔赴战场,临行前二人在竹林互诉衷肠,约定护守终身,只可惜三年过去,传来男子战死?的?消息,女方将女孩儿?嫁出去了,又是五年过去,当年莽撞青葱的?少年,一跃成为人上?人的?大将军。

    待他功成名就回乡,斯人已嫁,当年活脱曼妙的?少女,包着一头纱巾抱着一个襁褓的?孩子,正在田间干活。

    两两相望,唯有泪千行。

    所有遗憾均诉在那绵绵的?风声与阴阴细雨中。

    程明昱没有将这种遗憾描绘得如何?哀婉悱恻,起手过后便是一串如流水般淙淙的?曲音,仿若面前翠竹掩映,幽窗下宝鼎茶闲绕指凉,有琴音穿山渡水而来,携着一抹淡淡的?清凉与遗憾,拂化这殿内炽热的?暑气。

    长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双手。

    不听曲,不看人,仅仅是这双手,白皙修长,指骨分明,指尖抚在琴弦是那么游刃有余,好?似游戏人间的?谪仙,轻轻弹开一指,便是人间春色。

    目光忍不住往上?,移至那绯红的?衣襟,那里自?是一团仙鹤补子,没有人能够把官袍穿得这样好?看,他该是天生的?衣架子,宽肩窄腰,夏日官袍用的?轻薄的?缎面,极是服帖,能清晰勾勒出他挺拔清隽的?身形。

    随弦而动的?宽袖,恍若林间的?风,秋日的?雨,富春江上?一抹浩瀚的?烟云,闲庭信步。

    回想当初为何?一眼相中程明昱。

    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美,不似雕琢,克谨禁欲,是山巅的?雪,雪上?的?松。

    多少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的?韵味就像是深巷的?酒,历久弥新,越发引人入胜。

    他的?琴如同他这个人,不会狂妄不羁,不会肆无忌惮,恰恰是克制延续到极限时,轻轻一拨,足够动人心魄。

    一见程郎误终身。

    长公主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知是何?人将珠帘给撩开,能让女眷们清晰看到那道清绝的?身影。

    炽热的?夏风从洞开的?殿外掠进来,化不开他眉间那抹霜雪,弹指间有那么一种参透世事茫茫的?悲悯从容,仿佛明知这是一曲得不到回应的?孤鸣,一场迟到的?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却?还是忍不住走一遍来时路,将它全部?诉在这把琴里。

    弹得太好?,甚至觉察不到他任何?娴熟的?技巧,仿佛每一个音符为他而生。

    石衡之?妻,素来推崇程明昱书法的?石夫人,与身侧的?秦夫人道,

    “程大人这样的?男人,只适合供着,哪个女人能心平气和做他的?妻子。”克妻也就不奇怪了。

    “可不是?只要程公活着,‘风华绝代’这四字,只有他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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