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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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明显他在?等她的?答案,如果三日后她没有让这些代表文砚之的?甘棠树消失,那么从王宅消失的?便是她了。她会像上?次那样被秘密弄到一个?地方,人间蒸发,等待她是无尽的?囚禁。

    虽然几棵树只是针尖大小的?事,但他素来防微杜渐。

    当然,他怎么弄她都影响不了琅琊王氏,就像情蛊一样隐秘,二哥他们?不会发现异样。公文还是会正常从她手?中?流出,签字盖戳,她仍然正常露面参与祭祀、席面,整个?琅琊王氏都会觉得她好好的?。

    她完完全全被绑架了,却有口?难言。

    冯嬷嬷扶着王姮姬失魂落魄地回了卧房,手?脚有些绵软,“吓死老奴了,怎么姑爷忽然回来了……”

    王姮姬扶额沉吟了良久良久,一下午不说话,晚膳也没吃。妆台上?那枚用?宣纸包成的?三角,藏着糖果,泛着墨香。

    情蛊。有情蛊在?,她永远是他的?奴隶。

    冯嬷嬷、桃枝和既白守在?她身畔。

    最终王姮姬深深吸了口?气,道:“吩咐人将甘棠树都砍了吧,一棵不留。”

    既白眼中?遍布血丝,冲动地叫道:“小姐……!您辛辛苦苦栽种?下的?!”

    王姮姬疲倦地拂了拂手?,几棵树而已,她犯不着因为这得罪那人。

    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的?。

    文砚之终究是个?死者,不能影响她这生者的?生活。

    之前?许昭容糟蹋这几棵树时,她据理?力争,疾言厉色,因为许昭容弱。而面对一个?强者,她再无法以卵击石地稀罕那些树,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没想到,甘棠树因为篱笆的?保护没有被许昭容扑蝴蝶糟蹋,最终毁在?了郎灵寂手?中?。

    既白郁郁寡欢,打温水来给王姮姬洗擦脸面。

    王姮姬静静打量了既白片刻,忽然道:“你以后到外院去伺候吧。”

    既白震惊慌忙跪下,对着她的?绣鞋一顿叩首,“九小姐不要赶奴走,奴做错了什么九小姐您说,奴一定改!”

    王姮姬命冯嬷嬷扶既白起来,温声解释道:“你没有做错,到外院去负责采买和赶车,品阶提升,月俸只多不少。”

    既白前?几日救过她的?性命,她记得,深深感激。

    既白脸色憋得通红,青筋暴起,性子倔强,样子委屈,给多少月俸也坚决不肯离开九小姐。

    “九小姐,您莫要厌恶奴!奴宁愿一分月俸不要,伺候九小姐!”

    王姮姬沉默片刻,赶既白到外院不厌恶,而是保护。凭那人阴晴不定的?性子今日能砍树,明日便能砍人。他是手?握日月旋转的?中?书监,权倾半壁江山,视人命如草芥蝼蚁,她根本无力保护既白。

    桃枝瑟瑟发抖,以为小姐生气了,赶走了既白,接下来就该赶她了。

    她也不要走,从小就侍奉九小姐,九小姐在?心目中?是主子,更是长?姊。

    “小姐,呜呜,桃枝害怕。”

    既白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前?为马奴时多烈的?骏马都能驯服,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无畏的?勇气,不相信所谓的?强权。

    “九小姐,何不……”

    冯嬷嬷懂王姮姬一些,立即将打断既白的?话,将其提拉起来,骂道:“混小子,咱们?姑爷拈酸吃醋得很,你在?这里?碍眼,明日就跟我到外院去!再敢啰嗦直接打发你去城外的?庄子。”

    既白的?衣衫被冯嬷嬷拉扯得掉了,精壮的?肌肉露出来一些,古铜色健康又有力,遒劲着舍生忘死的?勇气。

    “奴不管,奴愿为了小姐死!奴死也不离开小姐!”

    冯嬷嬷大怒,蒲扇大手?扬起来便要大耳瓜子抽这马奴。

    王姮姬一心软,阻止了冯嬷嬷,毕竟既白救过她的?性命。紧急时刻,泱泱王氏谁能像既白一样奋不顾身?

    “罢了……你先跟着园匠去砍树吧,接下来的?事再安排。”

    既白如遇大赦,皱着眉瞪了眼冯嬷嬷,跪在?地上?谢恩。

    王姮姬让冯嬷嬷好好照顾他,既白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好多人心的?诡谲伎俩他不懂。待到天气暖和些便给既白找一门亲事,安稳度过余生。

    三日后,满院的?甘棠树被砍光了,枝折滑落,零洒一地树泥。

    这些曾经代表爹爹、文砚之以及王氏荣耀的?甘棠树风卷残云,一朝天子一朝臣,它们?是旧物早该被淘汰了。

    王姮姬沉沉接受了这个?事实,将树木身上?的?象征意义收回,纯纯当作死物。

    那日被她吻过的?叶子已干瘪枯黄,被她握在?手?里?,碾碎成灰。

    她久久伫立在?乍暖还寒的?风中?,清晨的?雾气蛰凉似水,一寸寸侵入肌肤中?,停泊在?寒枝上?的?风化形为霜。

    肩头一沉,柔软的?缎面斗篷披在?了身上?,将她半梦半醒的?思绪骤然打破。

    王姮姬根本不想用?也知道是谁,周身被寒山月的?气息淡淡包裹,膈应得很。

    郎灵寂眸中?浓黑的?墨色,里?里?外外透着平静,“如果你喜欢,今后我们?可以种?自己的?。”

    “我们??”王姮姬沾了几丝不耐烦,怎么看他们?都天渊之别完全不是一类人,“中?书监大人冒昧了吧。”

    他道:“冒昧不冒昧的?,我和你永远相连,无论肉体还是灵魂。”

    这要求她,灵魂也保持绝对的?纯洁,一心一意,不染其他男人的?污垢。

    她撇嘴,他永远那么理?所当然地施予暴政,几分讽刺:“我是你的?玩物吗?任你搓扁揉圆。”

    “你知道什么叫玩物么?”

    他神如雪色,屈指剐过她的?面,“你觉得你现在?的?待遇是玩物?”

    王姮姬缩了缩,敏感地从他柔和浅淡的?眼神中?察觉到一丝危险。

    郎灵寂冷呵,她当然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哪里?食过人间烟火,体会民情这方面她万万不及许昭容。

    如果去暗窠子里?,去达官贵绅私养的?别院,体味那种?被圈的?外室歌姬的?生活,她估计一天都度不过就会疯癫。

    她是琅琊王氏高贵的?家主,一直被捧在?云端,不识人间疾苦。永嘉之乱后山河破碎,哀鸿遍野,外面的?世界哪里?有什么自由,只有瘟疫、饥饿以及无尽的?黑暗恐怖。

    “因为几棵树就戳你肺管子了。”

    王姮姬不想再提树,挣扎了两下从他怀中?走开,罢了,她再也不想种?树了。

    郎灵寂觑着她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走在?后面。他有些看不惯,她那样不守契约精神,心心念念别的?男人。

    文砚之只是一个?死人。她跟文砚之并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互相利用?罢了,现在?何必装模作样地缅怀。她是琅琊王氏贵女,骨子里?流动着祖先的?冷血。

    该启程去江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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