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前尘: 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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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揪出来,那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黄灿灿的蒸肉

    “你咋不吃啊?”

    孟琅以为那人是在问他,却听那人接下来说:“哥们你戴个面具吃啥饭?你傻呀?”

    孟琅忙解释道:“他胃不好,吃不得。”

    “肉有啥吃不得的咧!”

    孟琅笑笑,心里想还是得给巨尸捏张脸,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

    “哥们你也是个秀气人咧!”那人说完了巨尸又掉过头来说孟琅,“吃这么少?姑娘啊?”

    孟琅依旧笑笑。巨尸却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饭桌上的人就笑了:“他恼什么!”

    “真不对住。”孟琅怕巨尸闯祸,赶紧追了出去。

    另一桌,殷金山自从看见那个道士模样的人,心中便不禁盘算起一些事。他本想吃完饭后去找那个道士,却看见他突然出去了。他想走,亲家的酒却已经递过来,殷金山于是对亲家罗银宝说:“我看之前那两外乡人中有个是道士?”

    “是啊,那道士还给了我一把长命锁呢!”罗银宝悄悄对殷金山说,“银的,做工顶好。”

    “彩凤跟我说,最近她儿晚上老哭,她怎么哄也没用,正好百岁宴上又来了道士”

    “那得让他们写个禳词啊!”罗银宝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他的头孙孙!成器那小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说?小儿夜哭魂不守,顶不吉利!

    他忙起身找那两人,一眼就瞧见鹤立鸡群的巨尸,正大步往外走,那道士就跟在旁边。罗银宝撵上去喊道:“二位留步!不是说在我这歇下吗?”

    那头孟琅还真以为巨尸生气了,追着他说以后还是好好造个头,至少得捏个嘴巴。

    巨尸只闷头朝前走。一出院门,两人便看见一个凤冠披霞的女子站在门外,忽地一声唢呐划过夜空,院里有懂曲的人叫起来:“《抬花轿》!谁嫁姑娘了?”殷金山却手一抖,不敢置信地望向唢呐的方向。外面罗银宝终于赶上了孟琅,看到那姑娘时,他脑子嗡地一声,浑身血都凉了。

    那女子,罗银宝不认得,那衣服,却是他亲手裁做的嫁衣。

    第100章 百日宴(二)

    罗银宝站在那, 唢呐一声厉响,恰如那天殷家女儿出嫁时一样。那也是个黑沉的夜,却不像今日这般热闹。家家户户都闭了门, 罗银宝也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他媳妇缝着衣服, 听见声一抬头, 说:“是殷家的女儿吧?”

    罗银宝抽着水烟, 默不作声。媳妇叹道:“作孽哟!”末了又埋怨一声:“她娘也真能狠下心。”

    “她能有什么办法?钱财都散尽了,县衙还是不放人。总不能叫两个都死了呀”

    媳妇埋怨地说:“那你也不该给他家做衣服。”

    “金山他老婆求我哩,人都快哭干了”

    媳妇把衣服一揉, 背身坐过去,罗银宝就不说话了, 继续抽着水烟。唢呐大声地吹着, 像一片锐利的刀子穿过墙壁, 砍在他耳朵上。后来殷金山要跟他家结亲,他老婆子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罗银宝不快地说:“人家现在是县令,要报恩, 咱还敢嫌弃?”

    “人家都是卖女儿,到你这就成了卖儿子哩!”

    罗银宝火了:“你怎么说话的?人愿意给我们填窟窿,你还不乐意?要骂你骂成器去!”

    他媳妇就哭开了:“儿子九死一生回来, 你还说他!哎呀呀早知道就给他把媳妇说下了, 也不至于要娶殷家的女子”

    罗银宝反手抽了她一嘴巴, 吼道:“是成器开的口, 你跟我耍什么横挑什么三四?你不愿就去问成器,你看成器愿不愿!”

    罗成器当然是愿意的。栎陵产木产布,罗家做布, 岑家做木。去年娄京风靡云罗,罗成器收了一大批去卖, 路上却遭了匪,不仅货没了,跟着一起去的十几个乡人也死了大半。罗银宝讲义气,赔了货钱和死人钱,家产却败了,不得不卖田。

    罗家的田都是好田啊,是从祖宗的祖宗的手里传下来的,罗银宝在这田上种过地,罗太公也在这田上种过地,踢卖祖先家产何等不孝!罗银宝内心万分痛苦,正是在这时殷金山伸出援手,表示愿意借他一笔钱,帮罗家渡过难关。

    可罗成器,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居然动了歪脑筋,私下请媒人找殷金山说媒!这兔崽子想得好,两家结了亲,那笔钱就成了嫁妆,不仅不用还还会多上许多,罗家有了县令当靠山,生意不愁不东山再起,一石二鸟咧!

    他也不想想他老子能不想到这些?罗银宝不开这口为得是一张脸皮,哪想到做老子的还顾忌着,做儿子的却这么不要脸!

    幸好殷金山不嫌弃,竟真的答应了这门婚事。罗银宝起初不敢置信,等那女子嫁过来就明白了缘由。原来那女子脑袋有些问题,整日神神叨叨的,罗成器把人娶来就后了悔,罗银宝训儿子:“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

    其实罗银宝心里也有些恨殷金山: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这女子的毛病?就算这姑娘有问题,成器都开了口,他还会把媒人撤回去吗?

    幸好,那女子肚子争气,没多久就怀上了,不发病时,也宛然是个大家闺秀,性格也好,再加上那丰厚的嫁妆,罗银宝慢慢地就不怨了,生下儿子后,做婆婆的也不怨了,百日宴办得这样阔气,罗成器脸上好看,更没怨气。毕竟那是县令的女儿,就算有些毛病,也是可以容忍的。

    然而,老天果真长了眼,便宜终究是贪不得。罗银宝望着那凤冠披霞的女子,舌头结巴着,眼睛干瞪着,忽然一阵阴风吹过,女子倏忽不见了。孟琅追上去,巨尸也跟着走,两人一离开,罗银宝就跪在地上,双腿颤个不停。

    院里,有人突然反应过来:“大半夜的谁嫁姑娘?该不是——”

    他没敢说出来。院里的人顿时吃不下去饭了,都恓惶地望向县令。殷金山抓起酒杯,镇定地说:“今天多谢大家给我贺喜,我敬大家一杯!”他一口干了酒,雄壮地说:“大家继续吃,吃饱,吃好!杰生,把戏班请过来唱。”他儿子杰生立即走了,正遇上软泥似的罗银宝回来,膝盖上两坨灰。

    殷杰生紧张地问:“怎么了?”

    罗银宝白着脸,一声不吭地从杰生面前擦过。杰生“嘿——”了一声,拧着眉走了。

    罗银宝没回主桌,给殷金山使了个眼色,直接进了侧门。殷金山见状灌了三杯酒,把宾客的心喝安定了,才抽身离开。他一拐进里屋,就看见颓然坐在门槛上的罗银宝。还没开口,亲家用黑沉的脸盯住他,说:“她回来了。”

    “她?亲家,你说清楚,谁回来了?”

    “金山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罗银宝说,“就是你家那个丫头!我亲眼看见她穿着那身嫁衣,站在我家门外!那嫁衣已经局促了,她长大了长大了啊!”

    “亲家你先不要慌,灵犀已经死了,我亲自去她坟头看过啊。”殷金山眼里涌出两汪热泪,说,“她死得冤,这我知道。她死后我每晚每晚都听到她在哭呀,我就跟她说,你救了爹,爹以后一定给你报仇。

    后来洪县令抬举我,让我接了他的班,我一上任就收拾了那典史告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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