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长京: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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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又劝止回来。

    中年人讪讪地又往后退, 识趣地和他保持应有的社交距离。

    方霓实在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看见他, 猝不及防, 如触礁的游轮, 顷刻间轰然倾翻。

    他的目光冷淡地扫来时,她下意识错开了。

    她想,他应该不会跟她说话吧。

    其实大堂入口的人不算多, 高档地方,总有一些门槛的。

    人来人往的是敞开的大门外,不时有汽车刺耳的鸣笛,隔着高墙大院隐约传来,刺激着人的鼓膜。

    在四九城的夜晚,这份喧嚣和浮华不独有。

    方霓却觉得恍然隔世。

    她明明可以转身就走的,余光里看到他朝她走来,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不能动弹分毫。

    于是,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毫不客气地逼近,旁若无人地走到她面前。

    他尚且没有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是平淡的,她已经非常怯场地往后退了一步。

    谈稷的眼底浮起一丝嘲讽,像是在说,就这点儿出息。

    方霓咬住唇,面上火烧火燎的,却倔强地不肯出声。

    有段时间没见了,却好似还在昨天。

    他和记忆里一样玉树临风,卓尔不群,熨帖的烟灰色西装工整挺括,衣冠楚楚,禁欲到冷淡。

    她到底是有点害怕他的,底气不足地跟他对视着,其实目光已经摇摇欲坠,恨不得立刻垂下。

    也就那点儿微妙的倔强坚持着。

    分明大堂里宽敞,她却觉得视野里只剩下了他,尽数被他清冷的气息填满。

    他就这么近距离看着她,目光轻飘飘的,带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

    却沉重到让她喘不过气来。

    久而久之,她眼里生理性地泛起泪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人。

    她只能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心里也生出些许愤恨,不觉脱口而出:“我以为您是体面人。”

    至少不会因为分手这种事情为难人。

    “什么?”他眸光微敛,露出个词不达意的微妙笑容。

    又或者,是她悟性太低没有领悟。

    方霓曾经很迷恋他身上这份游刃有余,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永远的俯瞰众生。

    但此刻这个对象变成了自己,就不那么美妙了。

    一句简单的反问,她都觉得被压得抬不起头。

    “是我傻,谈艺这样的大小姐能出什么事?”

    谈稷何许人也,一个照面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明白了谈艺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

    不过,这样的偶遇对目前的情况并不能起到什么根本性作用。

    谈稷明白自己和方霓之间的症结所在,他只是难得任性地不想去低头。

    凭什么她不能说一声他比宗政重要,是最重要的呢?

    他一直都是一个物欲很淡的人,很少计较细枝末节,因为太容易得到物质层面的东西了。

    但高自尊,他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根本的博弈中败下阵来。

    至于她错误地将谈艺的行为理解为自己指使,他也懒得多解释一句。

    谈稷的目光在她面上描摹,眸光转为平淡,语气倒也没有不友善:“确定要跟我在这大门口叨嗑?”

    方霓眸光微闪,面上窘迫,被他说中心事。

    这个人总能知道她的软肋所在。

    无声的寂静更像是谁也不服输的交锋。

    天空中划过闪电,毫无预兆的电闪雷鸣,闷沉炸响,好似就在耳边。

    她吓得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朝他钻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谈稷将她拥入怀里,肌肉记忆远远快过思考。

    方霓颤了颤,从他炙热的怀抱里抬起头。

    很难相信,这么温热坚实的怀抱,主人的眼睛是如此冷漠。

    那种寂静的注视,如幽沉蔓延的无边黑夜,于那无声之处,将人吞噬、蚕食。

    她的目光闪了闪,本能地想要逃离,却更加激怒了他。

    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强硬地一把将她压到面前,她心如擂鼓,如被擒住的小鸟似的,想要挣扎。

    压在她后脑的那只大手跟铁钳似的,任凭她如何惊悸挣扎也挣脱不开。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神几乎是转瞬狠厉,阴鸷之极,眼底的寒意似乎要穿透她的皮肤:“非要跟我对着干?觉得我很好脾气是吗?”

    方霓不自觉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摇头,噙着泪,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别的。

    又生出说不出的委屈。

    她习惯了他对她温柔小意,尽管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本能地将他归为那一类。

    乍然翻脸,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委屈。

    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对方的好,哪怕理智上清楚他没义务那样,一旦他不那样屈尊,她就觉得难以适应。

    又忍不住回溯过去的点点滴滴,然后又陷入自怨自艾和贪恋的怪圈。

    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说话。”他一点也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分,怎么可以如此恶劣?

    可他心底被一团阴郁的浓雾笼罩,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

    另一种沉冷的东西在他心里灼烧,让他的坏心情没有任何纾解的趋向。

    方霓觉得他的眼神和外面的闪电一样触目惊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得罪了他。

    越是想,心里的难受和不解更如跗骨之蛆一样啃噬着她,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一样不讲道理的人。

    触及她眼底的晶莹,谈稷的目光有所缓和。

    像沉入地平线的骄阳,不再那么强势逼摄、灼灼耀目。

    可那样清寂的凝视,仍给她一种侵蚀、令人迷惘的力量。

    “谈稷……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她终于哭了出来。

    被他给逼哭的。

    他顿了下,脱下自己的西装替她挡在头顶遮住倾盆而下的雨。

    秘书早很有眼力见地将车开了过来。

    方霓就这样,轻轻啜泣着被他抱上了车,在他后座蜷缩成一团。

    大雨滂沱而下,雨刮器在急速运转。

    又遇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在一簇簇尾灯里排起了长龙。

    司机开开停停,不时从后视镜打量后座人的脸色。

    谈稷倒无明显不耐,双腿交叠,只闭目按揉着眉心。

    方霓抱着他的西装蜷缩在角落里,哪怕身体蜷得极为难受,也不向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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