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天上月: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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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他便耐心地帮她抽丝剥茧,话不多,却总是能一语中的。

    每到这个时候,韶音便抿着唇静静地看他心想若与他相识早些,即便没有这桩婚事,他们两个也会成为极知心的朋友。

    这一晚躺下后,他仍是要她讲述闺中过往。

    薄薄的两条夏被被阿筠拆洗晾晒了,新换的一床锦被絮了厚厚的蚕丝和细绒,盖在两人身上蓬松轻盈,在这个季节略有些热。

    二人同时将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韶音在半空中摆弄自己的手,幽蓝的夜色里玉白的指泛着淡淡的辉光,做出起舞时拟花的不同手势。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韶音忽然老气横秋地叹口气道,撸下睡前忘记摘掉的臂钏,两只食指一对将这钏一下下地转起圈来。

    与王微之相识的十七个春秋也在心里打起圈来。春夏秋冬轮转,与他斗气、争吵、和好也如岁时节令般轮转、循环,一圈接着一圈,转得多了,便有些令人眼花缭乱,觉得这样的轮回已经漩成了深不见底的涡,这一辈子都无法自拔了。

    可是停下来才发觉,这臂钏拢共才有几道弯,往后的时日却还长着呢。

    乍然离别之际,光是想想“十七年”就觉得酸涩,过往涓滴成海,似乎是旁人一辈子也逾越不了的大渊。可是这样夜夜诉说,心里那股酸涩之气便如寻得了一个小口,一点点地释放出来,被外头的光一晒,反倒无影踪了。

    此刻韶音的内心略有些空,人有些迷茫,却很是平静。

    她忽然发觉,令她念念不忘的或许并非王微之这个人,而是与王微之相互纠缠试探的那些酸涩年月。

    这些年月埋在心底酿成了情愫,日日絮叨出来反倒成了寻常。

    她开始时还会带着情绪说上半夜,渐渐地便能在李勖调侃她时也笑着承认自己任性,也不能全都怪王微之。到了这会儿,她心底隐隐浮出一个假设,假设王微之也如小郎君、何穆之一般待她,她或许就不会这般对他另眼相看了。

    韶音没有什么可倾诉的了,她的那点心事已经被身旁的男子掏空了,此刻只觉得空落落的,急需什么将她填满。

    “那便睡吧。”李勖捉她的手,想将那只臂钏放到床头妆台上。

    韶音轻轻拍了他一把,翻了个身侧卧,将他的大手拿起来,用那细细的臂钏往他胳膊上套着玩,“这些天总是在说我,也说说你吧,还记得从前在彭城时的事么你是怎么到京口的,从军前都做些什么我都想知道。”

    她的小手异常柔软,因天长日久地习练舞剑,指腹处已磨出一层薄薄的茧,她随心所欲地摆弄着他将他粗硬的指头弯成奇奇怪怪的形状,这感觉奇异而陌生,茸草一般挠着他的心,在他心底里生出一片柔软的春意。

    他的过往其实乏善可陈,犹如在一片黄蒙蒙的沙尘荒地中跋涉,幼时流的是泪,少时流的是汗,从军后流的是血。太多的生离死别已教人变得麻木,一颗心也如沦陷于胡骑铁蹄下的大片中原故土,早已失了四季轮换的鲜明色泽,变得焦黑冷硬。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非如此便不能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

    冷硬的心肠能封存住一股气,全凭着这股气,人才能与猪狗相区别,活出个人样来。

    李勖很难给韶音讲清楚,真正的十八层地狱不是流血漂橹、白骨遍野,而是人还活着,却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与死了没什么两样。人生如寄,飘忽若尘,性命既已贱如草芥,便只能与草芥一般无知无明。这样的人是没有打算一说的,不会想着往后致力于哪门学问建立何等的功业,迎娶哪家的女郎,养育出什么样的孩儿。这样的人只有肉身还活着,活着就是吃喝拉撒和畜生般的繁衍。

    难怪长生邪道能一呼百应,那么快就掀起了东土之嚣,那些教众未必不知道所谓的“血祭神灵,死亦长生”是假的,他们之所以着魔了一般悍不畏死,甚至不惜为此屠戮自己的骨肉至亲,不过是想为这猪狗般的一世寻一个合理的意义。

    说到底,人毕竟不是猪狗、不是草芥,总得为了点什么而活着。

    李勖不善言辞,但韶音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那些亡故将士的家眷便是如此,多数人都已经认命,只是麻木不仁地苟延残喘,再顾不得什么是礼、什么是义。正因如此胡氏那般努力过活的妇人才显得如此难得、如此可敬。

    韶音想为她们做点什么她往来于锦绣繁华之中如鱼得水,便觉得自己大抵也会有几分济世救人的能耐。想与他说,可又怕自己做不到,不想做那食言之人,便只好选择了缄口。

    李勖笑着夸奖她,“温嫂都告诉我了,你做得很好。”

    韶音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学着我阿父处置案牍之事的样子,先教她们去探查清楚,至于往后如何我还没想好。”

    往后是什么时候,大概要多久……韶音此刻不愿去想,于是便有些心虚地转了话头,问这次荆扬之战是不是已经不可避免。

    李勖嗯了声,没有与她说太多,语气中却令人意外地流露出厌战之意。这令韶音大为惊奇,他并非是个心狠手辣的嗜血之徒,可却是以能征善战著称的北府悍将,没有战事,他便没有谋功名和前程的机会,看他日日操练,便知他早就为这场战事准备多时了,没有道理临阵而却。

    不觉间又是一夜长谈,帐内的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李勖已经了无困意。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怕死,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温嫂和褚夫人她们都说你是常胜将军,是北固山的山神转世,刀枪不入、百战百胜,所以将士们才都愿意跟着你。”

    “你信么”

    李勖笑着反问

    韶音顿住。她从不信怪力乱神之说,自从姑父王珩惨死后,她对这些玄之又玄的谰言简直是恨之入骨,神灵转世的说法她在出嫁前便听过,当时只是嗤之以鼻,半个字都不肯信。

    可经了这么多时日的相处,她发觉身旁这男子的身上的确有山的气度,他那么雄健,沉稳,平和,宽厚,令人见到他便觉得安全想要依赖。

    她便宁愿相信这无稽之谈。

    “我信。”

    微明的天色中她琥珀色的大眼透出几分彻夜长谈后的倦怠,真诚里带着三分呆,眼皮上那道俊俏的褶皱也显得有些天真,李勖不觉勾起嘴角,揉着她的脑袋道:“告诉你个秘密。”

    那眼顿时亮起了神采,脑袋也凑得更近了些,“什么秘密我一定不会与旁人说!”

    李勖低沉的嗓音带着热气喷薄在她耳侧,她看着他愣了片刻,忽地嫣然而笑,用手轻轻捶打他厚实的胸膛,“我早就说你是个貌忠实奸之辈,想不到你竟这么奸诈!”

    这一笑百媚横生,几乎勾魂夺魄,李勖忽地将她往怀里一带,翻身将人紧紧搂住。

    韶音的腮上落下一个柔软而滚烫的吻。

    她的笑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眼前英俊的男子。他皱着眉,如临大敌的模样,面红耳赤得不像个久经沙场的宿将,手却是那么紧地锢着她,像是怕她跑了。

    韶音的心怦怦乱跳,跳得身体也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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