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天上月: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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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见她字迹歪扭,这会儿又被一个“孥”字憋得面红耳赤,当即便将绢帛扯了回来,当着众人面前抖落开来,扫了眼后嗤笑一声鄙夷道:“原来赵娘子不通文墨,却是我为难人了。”

    说着将那绢帛咔嚓一声撕了,扔到阴沟里,又抽出一张干净的铺在阿筠手中漆盘上,很快便将方才说的那些写好,又按照人数誊了几份,一一交到各人手里。

    赵阿萱看着雪白帛布上一笔端秀小楷,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温嫂日日看医书、开方子,也算是粗通文墨,瞧出阿雀这一手字均端严整、筋骨挺秀,自是有些童子功夫在身上,当即便赞不绝口,余下诸位夫人也都有些见识,直道谢家卧虎藏龙,不愧是名门望族。

    阿雀谦逊福礼,“人人都会的雕虫小技罢了,若连捉笔代墨都不会,也不配侍候我家女郎了。夫人们谬赞,阿雀愧不敢当。”

    赵阿萱颜面尽失,索性也就不顾面皮,转而琢磨起实惠来。

    “照你的意思三日后我们这些人须得再到府上去,将查探得来的一一呈给表嫂”

    她倒是乐意往李家去。谢女惯会装相,在李勖面前是一副面孔,在旁人面前又是另一副面孔。她赵阿萱是不通文墨,可李勖也是大字不识,她就不信,谢女敢当着李勖的面这般嘲讽于她!

    她两眼放光地看过来,看得阿雀直摇头,已十分不耐与她对话。

    阿筠一一收回杯盏,到她跟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与赵娘子说话实是令人费神。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凡事都要讲究个章法。娘子将分内事做好,自然要先呈报给温夫人,余下事自然该由温夫人与我家女郎商议,就不劳娘子登门了。”

    赵阿萱紧攥着琉璃盏,骨节青白,几欲将其捏碎。隔着七宝皂轮通幢车垂下的一层半透纱帘,只能看到谢氏女郎绰约的侧影,她似乎正一心品茗,对这方的喧嚣俗事不屑一顾。

    赵阿萱忽然觉得浑身无力,手一松,阿筠赶紧将那无辜的小盏救出来,仔细擦拭后朝着她淡淡一笑,“这差事本是赵夫人的,娘子代劳一次也就够了,烦请传个话,告诉她下回还是自己过来得好。”

    ……

    韶音晚归,李勖早回,二人正于前庭相遇。

    虽夜夜同眠,可认真算起来,两人已有好几日没在天光里好好看看彼此了。

    李勖这几日眼见地晒黑了,兜鍪下的轮廓愈发显得深邃,日角隆起,眉宇轩昂,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发,宽肩阔背挑着未卸下的一担银甲,若有电电山泉、岩岩青山之气。

    眸子为梁枋的阴影覆了一层乌纱,其中似乎隐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韶音猝不及防地在车马房转角见到他,忽然觉得这人熟悉又陌生,两颊一热,不敢再看他。当下一声未吭,勾着头进了垂花门。

    李勖克制着步伐,无声地跟在她身后。她今日穿了一身水天一色广袖襦裙,料子薄如蝉翼,层层曳地,行走间翩然若飞。腰间紧紧束着金蛇信,流光溢彩的鱼骨身一步一移影。鸦髻上的衔枝玉步摇在烟蓝的夜色里荡着清音,这清音过萧墙,穿游廊,进槅扇门,入了卧房。

    清音落下后,卧房里传出窸窣的衣料摩擦声

    李勖止步在外间,阿筠过了一会儿从里头出来,到他身前行礼道:“郎主,小娘子问您用过饭了没有。”

    “在营中用过了”,李勖提高了音量,看着里间又问:“你可吃过了么”

    里面那女郎没应声阿筠便低声回答:“回郎主的话,小娘子今日随着温夫人等慰劳遗属,午间只吃了点心晚饭也没来得及用。大抵是累着了,这会儿只想进一碗冰酪充饥。”

    “晚上怎可贪凉”,李勖皱起眉头,“教厨下熬一碗鸡丝粥,再温一盏牛乳进来。”

    阿筠应诺而去,出去后将房门带上,守在门口的阿雀与她对了个眼神,彼此相视一笑。

    韶音从里间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白袍,钗环发髻都卸了,整个人看起来素皎莹然,一如月出雪山之巅。

    “关你什么事”,她撩了他一眼就往门口走“我就想吃冰酪。”

    李勖一步挡在门口,待她走到身前时忽然张开了双臂,披膊随着动作发出了清脆的金属铿声

    韶音像是被这一声施了定身咒,呆呆地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待那双臂在下一刻合围,束手就擒。

    “为我卸甲。”

    男子低沉的嗓音自头顶降落到她的耳中,她浑身的血液则逆流而上,尽数冲上了双颊。

    “我不会。”

    韶音小声说着,明光甲雪亮的甲片已触手生凉,她内热外冷,只觉处在冰火两重世界。在这样的煎熬中她找不到系带,只能胡乱地在他身上摸索。

    身前的男子一把捉住她的手,引着她与他托付性命的两铠逐一相认,“兜鍪,披膊,胸背甲,裈甲。从这里解,学会了么”

    她点点头,翘着白嫩的指头一一为他解带,边解边小声反驳,“谁要学。”

    李勖没做声将铠甲挂好,大步进了净房。带着一身水汽出来时,阿筠呈进来一大碗鸡丝米粥,一小盏温热牛乳。

    那碗米粥配了两只金色的小羹匙,韶音瞪了阿筠一眼,阿筠朝着她偷偷吐舌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室内烛影摇移,夜色婆娑。

    韶音垂着头小口喝粥,问灯下自己的影,“你要不要一起用些”

    影子很快便与另一道融为一体,那男子不堪相让,果真凑了过来,与她挤在食案的同一侧,俩人头碰着头,一道在灯下喝完了一碗香喷喷的米粥。

    灭烛前,韶音想,若他问自己今日都做了些什么自己便说给他听,若是他说话中听,便不再计较他这几日的冷淡了。

    李勖走到灯前,等着她上榻。

    待她躺好了,他果然开口问了她,只是所问却是另外一件事。

    “与我说说王微之吧。”

    韶音惊讶地看向他,烛火却将他那张英俊的面孔映得莫测,没有一丝多余的内容可供她揣测。

    烛火熄灭,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静谧的夜色之中。

    李勖灭了灯,来到她身边躺下“我们相处日短,你从前结识的人、做过的事,我还知之甚少就从王九郎说起吧。”

    第46章 第46章

    王九郎是一个很难描述的人,他似乎担当得起这世间一切溢美之词,因此便很难从中挑选出哪一个才是最恰如其分的。韶音想着他,眸光便在夜色中潋滟成了秦淮晚照,那褒衣博带的白衣郎君在江畔负手行吟的倒影,刚好是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造化似乎对王微之格外偏爱,人都说江左神秀尽归王谢,而九郎一出,则王谢子弟尽皆失色。唯有谢往一人堪堪与其比肩,然于容止、夙慧、才情各项都略逊一筹,合起来便是差了一乘,终究落了下品。

    李勖静静地等着韶音开口,她想了很久,一开口却像是在说一个很讨厌的人,“他是个傲慢,自负,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说话也很不中听的膏梁纨袴。”

    这话里透着一股亲昵的怨怼,意思自是要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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