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表里不一: 18、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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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的春风。

    岸边抽枝发芽的柳条垂落到了水中,泛出一片影影绰绰的倒影,湖面宛如碎金般,呈现出一种波光粼粼的金色,赵雪梨划着船桨,离那处金镶玉竹越发近了。

    她抬起眼向上看,果真见到了在湖边作画的宋晏辞。

    他似乎也瞧见了她,眸光盯着她的小船靠近。

    但此时时机并不如何好,因为那处金镶玉竹前除了宋晏辞,还站着数名男子,雪梨无法把握将自己救起的一定会是宋晏辞,是故远远停住了船。

    反正此刻船上只她一人,再也不会有江翊之或是旁人能突然冒出来将她拽回,雪梨安心很多。

    她静静坐在小船中,悄悄观察着金镶玉竹前的人影。

    这一等,便临近入了夜,明亮硕大的圆月都从西边天际冒出了头,那竹前数人才依次散去,不过令雪梨傻眼的是,宋晏辞似乎无法推辞同伴的邀请,也被拉着离开了。

    赵雪梨从船里探出头,盯着宋晏辞远去的挺拔背影眼睛发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

    她正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宋晏辞竟是再次从假山一侧冒出了头,回到了金镶玉竹前。

    雪梨连忙划着小船靠近,临到了竹下那片地方,她再看宋晏辞一眼,见他也正盯着自己呢,随即干脆地扔了木浆,闭着眼,走出甲板,但她还未往水下跳,那小船便突然一声脆响,而后似再也维持不住平衡,被雪梨踩得一个猛子翻了过来。

    空中一阵冷风拂过,水面惊起一阵数米之高的波涛,赵雪梨视线陡转,下一刻便落入水中。

    二月中旬的湖水在白日里还稍好一些,此刻到了晚上,透着一股冻入骨髓的寒冷,雪梨本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是被四面八方,寒凉入骨的湖水吞没之时,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惊慌起来。

    她开始挥动手臂挣扎,竭尽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目光一片混乱迷离。

    她迟迟没有听见宋晏辞入水的声音。

    赵雪梨在水中沉沉浮浮,口中呛入不少湖水,她心里凉得可怕,挣扎着仰起头,往岸上那片竹影前看去,却见宋晏辞静静立在岸上,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面上一片冷漠,哪里有半点忧心和欲要下水救人的样子。

    他不近人情的冷淡眸光,淡淡勾起的嘴角像一柄泛着血光的尖刀刺入雪梨心脏,她脊背发寒,在水中挣扎得越发无力,呛着水,流了泪。

    赵雪梨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着叫起来,“救....救命....”

    明明宋晏辞是娘亲的人,但是为什么要冷眼看她死呢?

    赵雪梨一贯愚笨懵懂,不懂人心算计,但是此刻她忽然思绪翻飞,不由自主想到了,他们只在乎娘亲,并不在乎她。

    姜依被囚在淮北侯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赵雪梨。

    姜依要费尽心思地让雪梨嫁出去随夫君远离盛京,她再寻机假死,如此便不会引起裴靖安的追寻和怀疑。

    但是这样也太过冒险,雪梨出嫁一事充斥着浓浓的不确定性,宋晏辞又如何避开淮北侯府的耳目,不动声色带着人远离盛京而不引起怀疑呢?

    这件事本身便很值得疑虑深思。

    那有没有更稳妥些的法子?

    有。

    雪梨彻底死在二皇子府,不仅可叫淮北侯府同二皇子生出嫌隙,姜依也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她因为思念女儿,抑郁成疾过世,更是再合理不过。

    或者她都不需要假死脱身了,以着给雪梨点长明灯的名义进入佛寺,了慧大师便可在其中动手脚,直接将姜依带走。

    只需要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赵雪梨便好了。

    姜依或许会伤心难过,会恨他们,但是过个三年五载,这些都会随着时间沉寂。

    又或者,宋晏辞只需推脱雪梨落水位置离岸边太远,他救起人时她已然没了气,姜依许是都恨不了他。

    赵雪梨狼狈又乏力地在水中挣扎。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凌乱着青丝宛如水鬼,脸部也因为脱力和呛水惨白不已,但是她仍旧在每一次浮出水面时大呼救命。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没有什么牺牲自己送娘亲自由的想法,而是自私地想要活下去,尽管一次又一次沉入湖面,还是会费力地冒出头。

    雪梨现在甚至怀疑宋晏辞是故意选了这处地方,故意引了同伴一起,他料定她会有所顾忌,会等到人走了再落水。

    如此一来,便到了入夜,湖面昏暗,即使有人在水中呼救,也不会如同白日里那般显眼。

    赵雪梨绝望地想,没有会救她。

    又一次浮出水面后,她最终彻底脱力,往湖下坠去,河岸之上那些喧闹的声音忽然就变得极远。

    *

    东侧男客之处,丝竹声中,貌美舞姬穿着舞裙,步履翩跹,柳腰杏眼,金钗摇曳,在花影之下美得如痴如醉,分外赏心悦目。

    众人不免纷纷夸赞二皇子府圈养的舞姬不是俗物。

    裴谏之位于上座,距离那群貌美动人的舞姬也格外近,他耐着性子坐了片刻,心中莫名烦躁,随后便寻了借口,外出透气。

    他自来没规矩惯了,就连二皇子对他也多为包容,裴谏之就这样大摇大摆离了席。

    水榭之外,夜风徐徐,他心里那股烦闷不仅没被吹散,反倒越演越烈,在心中烧了起来。

    裴谏之冷着脸盯着天上月,竟是又鬼使神差想到了赵雪梨。

    这个女人,浅薄,无知,庸俗,除了性子软,长得有几分姿色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但却总能莫名勾起他的怒火,他往往一想到这个人,就静不下来。

    裴谏之面无表情地砸了一下白玉护栏,心里郁气宣泄不少,眸光又不受控制地往对岸的西侧飘去。

    他看了两眼,又故作镇定地收回目光,正要四处走走再散散气。

    余光却瞥见了一个也从水榭中走出的青衫身影。

    裴谏之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位江书令史家的长子江翊之,寒酸,落魄,又自命清高。

    就这样一个人,还敢肖想赵雪梨。

    纵使他瞧不上赵雪梨,可好歹是淮北侯府里出来的,裴谏之一想到这穷书生对赵雪梨心思不纯,心里就泛起了冷笑。

    要参加二皇子府的客宴,他身上平日里戴着的那些武器现下都没带着,裴谏之视线在四周逡巡一番,阴郁地走到柳树旁,折下一段略粗壮些的柳枝,跟了上去。

    江翊之步履匆匆,似有几分急迫,拐过一处假山,便直直向着另一边的白玉栏而去。

    他在栏前朝昏暗湖面看了一眼,而后连厚重外衫都没脱,也不顾此处距离湖面多高,就翻过围栏,跳入了湖水中。

    裴谏之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他直觉不对,快步往那处走去,一低头,见到令自己几乎呼吸骤停的一幕。

    尽管此刻天色昏暗,并不能看清逐渐沉入水面的那位女子面容样貌,但是裴谏之还是透过浮在水面的杏花和那方青色裙裾认出了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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