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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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一叹:“否则,我们还不如就此了断。”

    了断……

    此话一出,周遭忽然安静了不少,热闹的气氛遇冷,连行人好似也一下被冲散了。

    裴珩站在谢瑾身后,许久都没有反应,也没有说话。

    “阿珩——”

    谢瑾回过头的刹那,声音就戛然而止,只见裴珩竟红着一双眼,凄怨无辜地望着自己,然后簌簌地掉下了两行晶莹的泪。

    他哭了……?

    裴珩竟然,哭了?

    谢瑾难以置信,他是头一回见裴珩落泪。

    不光是谢瑾,裴珩是个硬骨头,从来没人见他哭起来是什么模样。

    哪怕谢茹都没怎么见过他小时候为求得母亲心软,而掉过一滴泪……

    可谁能相信,这从未示人的帝王之泪,竟是这般脆弱易碎……

    那眼泪宛如连成串的珍珠一般,从那楚楚可怜的狐狸眼里滑落。

    我见犹怜。

    谢瑾反应过来,顿时方寸大乱了,心中那股气早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阿珩,你……”

    话间又掉了一颗,直接落到了谢瑾的手背上,烫得他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谢瑾望向手背泪珠,这才想起要用帕子擦泪。

    不想,那串泪珠子却越擦越多了,竟比孩童也不遑多让。

    “对不住,阿珩,你别哭,别哭好么……?”

    谢瑾此刻兵荒马乱,没了主意,连安慰都稍显无力。

    他不知该如何哄裴珩的眼泪停下,歉疚懊悔之意相继涌上心头,难受得也要将他给撕裂了。

    裴珩忽一把紧紧抱住了他,趴在他的肩上,哭腔不止:“哥,你当真……会与我了断么?”

    谢瑾心也要碎了,他深蹙着眉,手掌轻抚着裴珩的后背:“不会,是我一时糊涂说错了话,你别哭了好么?”

    可裴珩此时就如同一个怨女,受了负心汉抛弃,伤心欲绝,怎么也哄不好了。

    谢瑾心疼欲裂,更觉负罪难忍。他的心肠好,生平本就最怕亏欠别人——何况还是自己的爱人。

    于是他犹豫半分,双手便去温柔捧起了裴珩的脸,轻吻了吻他的嘴角:“阿珩,求你——”

    裴珩望着他一懵,不等他将“别哭了”三个字说出口,便更加凶狠地亲了回去。

    “唔……!”

    那咸苦的眼泪还滑落在两人唇齿间,就被那欲望一并吞没了。

    裴珩本性一旦暴露,他才不管这街上会有谁看到——

    ……

    弦月高挂,隔着朦胧的云雾,倒生出几分暧昧的滋味来。

    良久,两人才结伴从那桥上离开。

    裴珩除了眼尾还挂着一抹浅浅的泪痕,倒也看不出哭过,仍旧是那翩翩俊美的年轻帝王,眉宇间还添了几分餍足滋味。

    谢瑾的脸色倒是不大好,一阵红一阵白,一时还有些梦魂颠倒之感,脚下都是虚浮的。

    可他没去细究裴珩,只要一想起方才裴珩落泪的模样,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他们下了桥,就沿着河岸边走去,便看到一群孩童正在踢毽子,嘴边还念着朗朗上口的歌谣。

    裴珩今夜得逞如愿,心中有些醉意,并未留意沿途其他路人。

    可他乍一听见几个字眼,不觉渗了点冷汗出来,遽然露出凶相。

    “十五载,狸猫裘;十五载,杜鹃啼。道是明珠山间玉,原是异乡寄巢生,寄、巢、生——”

    谢瑾察觉他有异样:“怎么了?”

    “没事,我们快回去吧。”裴珩对他挤出一个笑,就拉着谢瑾赶快离开此地。

    可谢瑾警觉,也已留意到了那歌谣中的内容,神色一滞,目光不由变深了几许。

    第87章 流言 “朕对皇兄,矢志不渝。”……

    “可查到眉目了?”

    裴珩不等回到宫中, 当夜便紧急召集了几名随行官员,下令要彻查那首歌谣的来历。

    一天一夜过去,两名官员眼下登车, 正是来向裴珩禀告查案的进展。

    “回皇上的话, 这歌谣乃是半月前从建康流传至安阳镇一带, 正是从建康兴起的,据查建康街头巷尾的孩童皆会此谣,至于是何人所编造,又是何等势力在背后推动……请皇上恕罪, 臣等还需一些时间方能查明。”

    用无辜稚子来造谣作势, 这招恶毒, 也的确是不好排查。

    知道谢瑾身世的人不多,除了谢茹, 便是北朔人。

    谢茹势单力薄, 在越州掀不起浪;可如若是北朔人,他们又是如何将手伸到建康来的?

    那枚证明谢瑾身世的玉珏已在裴珩手中,怕只怕这歌谣只是他们第一步,还会有别的算计……

    细思极恐。

    事关谢瑾, 裴珩耐心本就不多, 于是面色阴沉,冷冷放话道:“既是从孩子口中传出来的,那就从建康的大小私塾查起, 其余戏院、市集、书院等地也都要给朕一一细查,绝不可漏放一个可疑之人。三日之内, 朕若是得不到一个结果,你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车内官员忙颤颤巍巍跪了下来:“是……皇上,臣等必当竭力!”

    谢瑾就坐在裴珩的身旁, 却有些心不在焉。

    马车颠簸前行,他心思沉郁,不由挑帘看向车窗外。

    车队已入了建康城内。

    御驾今日回得急,官府未来得及清道,因此有不少百姓沿街围观这阵仗,时不时闲言议论。

    “看,真是谢瑾!”

    “不是说他是北朔人吗?怎么还有脸回建康?”

    “谁知道啊……”

    不过半月光景,那首歌谣已通过孩童之口,传遍了建康家家户户,流言甚嚣尘上。

    也有人替谢瑾忿忿不平:“瑾殿下这些年来为我们百姓做了多少事,不过是几句孩子乱传的歌谣,岂能当真?”

    可大雍百姓最痛恨的,便是北朔人,随即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他:

    “无风不起浪,就住我后街的孙婆婆,从前也是个官妓,她说亲眼瞧见谢茹在生产那一年,入过北朔军营!谢茹生下北蛮的种,我看啊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竟真有此事……”

    “北朔人杀我妻女双亲,害得我家破人亡!他们天生残暴不仁,谢瑾身上若真留着北朔人的血,便是异族,便也该死!”

    “是啊,若不是他,当今皇上又岂会在外流落十五年,还险些惨死!没准,这也是北朔人的阴谋诡计!”

    “……”

    谢瑾虽未听见那些人是用何等恶意揣测自己的,可却亲眼见到了他们那嫌恶痛恨的眼神,如千万根针芒,难以忽视。

    他心头顿时压了一块巨石,指尖微僵,便先将车帘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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