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白月光回来了: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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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能够支撑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了。

    家里老人总都要走的。多年前他们送走了自己的母亲,送走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终于有一天,也要与老爷子做告别的。

    他们已经长成了这个家中顶天撼地的支柱,而总有一天,他们自己也要走的。

    只是希望家里的小辈,能快快长大,也快快地把这个家支撑起来,这样子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他们才能宽心颐养天年。

    病房里,宁瑰露弓着腰,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攥着手指,放老爷子眼前:“您猜我今儿个弄了个什么?”

    老爷子插着呼吸管呢,哪能答她,一阵一阵的薄雾落在氧气面罩上,又一点一点散去。

    只有那双历尽沧桑,曾经坚毅,如今不可避免走向衰老和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宁瑰露将手指打开,掌心里竟是躺着一个小喷泉草织成的戒指。

    “送您的。”她笑着说,握起老爷子衰老得布满伤疤、老年斑、皮肤褶皱的手掌,轻轻地将那草编的戒圈推上他的大拇指。

    她很轻声地说:“过去我受您戒,现在您要听我的。要好好配合治疗,然后跟我回家,好不好?”

    老爷子胸腔很轻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是在笑。

    宁瑰露撇嘴:“干嘛,嫌我送的戒指寒酸啊?那等您好了,我送个纯金的给你。”

    她凑近脑袋,对着手指比划了一下,说:“这么宽,这么粗的,和指虎一样,在上面再给您刻几个字,‘宁策勋,长命百岁’。”

    老爷子嘴唇动了动。宁瑰露不用听都知道他在说什么。她笑嘻嘻道:“您肯定又骂我没大没小呢。那没办法,您现在骂不着我,也打不着我,我没大没小您也拿我没奈何。想收拾我啊,等您好了,又生龙活虎了,我就站您跟前给您抽。”

    她的声音在老爷子耳朵里渐渐地远了。

    其实对于死亡这件事,人是冥冥中有预感的。从脑子里清晰回忆起过往那些模糊的,甚至早已忘却的往事开始,老爷子就已经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这天已经来得很晚了。晚到他一个又一个地送走身边的人,父母、爱人、朋友,乃至子女。

    他那七个孩子,夭折的、早逝的、为国牺牲的,一个个走在了他的前头。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强支起精神,动着手,想拿开氧气罩。

    宁瑰露起初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以为是自己握着他的手不舒服。松开了手指,拍拍他的手背道:“得,知道您不喜欢被摸着,不碰您了,您别乱动。”

    然而老爷子仍然执意要抬手。宁瑰露后知后觉,她将他手握至脸颊旁,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老爷子动动手指,想要拨开氧气罩,苍老虚弱的声音透过一条缝的空气介质,很轻地传到了她耳朵里:“小露……”

    “哎,我在呢。您这是做什么?嫌戴着不舒服啊?别犟啊,等你好了这玩意才能下,不能乱来,知道不?”

    她还有模有样地训责起来了。

    老爷子费力掰着氧气罩,又用力吐字道:“记住……”

    宁瑰露心里一突,忽然有种强烈的坏预感。

    她攥紧了拳头,僵持了一会儿,才缓缓低下头,弯下腰,几乎要将耳朵贴在老爷子唇边,她轻轻说:“您说,我听着呢。”

    老爷子的声音很低很轻很含糊,要很用力很费劲地分辨才能大致地听明白每一句话。

    他说:“……回家。”

    眼眶一下涨红了,宁瑰露闷声憋着气,声音尽量平和地应着:“嗯,回家,然后呢?”

    “坟,上坟。”

    “好,回家,上坟。我记住了。等您好了,我们回家,给奶奶、二姑、四姑、五叔、六叔和七叔上坟。”

    “江艇……”

    宁瑰露耳朵涨得发痛,没听清楚,重复道:“家里?家里怎么?”

    “江艇……”

    他声音越发粗重。

    宁瑰露按下他手臂,制止他想一口气将话说完,道:“我听到了,江艇,宁江艇,对不对?您别着急,喘口气,慢慢说。”

    老爷子又吸了几口氧气,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

    过了一会儿,心率平缓一些了,他又努力将氧气罩拿开,气音哑沉说:“小露……”

    “在呢,听着呢。”

    她不错眼地盯着老爷子苍老沉暮的面容。在她潜意识里,老爷子就好像应该永远都身强力壮,永远不会有走向死亡的一天。可光阴无情,无论壮年时期多么刚硬强劲的人,依然会无可遏制地走向衰老松弛。

    崖口悬着的巨石摇摇欲坠,终于脱身下坠,重重砸进深海,掀起滔天巨浪。她无比清楚而又无力地意识到,他们爷孙终于还是走到看一眼就少一眼的这天了。

    睫毛一眨,一滴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揉揉眼睛,声音很小,很软地说:“哎呀,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老爷子的目光第一次这样温润地落在她脸上,像一只手揩过她脸上的眼泪,他说:“小露……”

    “嗯……小露在呢。”她无比耐心,一遍遍回应,揉掉满脸的眼泪看向老爷子。

    “等我走了……”他很吃力地交代着后事,“不办酒,不办席,火葬,和你奶奶……”

    “好,我记着呢。但您,但您不能只和我说啊,等您好了,您把我们都叫到一块,我们一块听您说。”

    他的视线移向头顶,目光渐渐失神涣散,呢喃道:“老了,总要走了……我……我那么多战友,还有你姨,叔,都等着…

    …等着我。”

    “你胡说。他们都走了那么多年了,就是投胎都快有我这么大了呢!”

    “我没去,他们不敢走啊。要,要听军令的……”或许是有些迷糊了,老爷子阖着眼睛,话也越来越含糊,他说,“我们现在有……大航母,能上太空站,登月球……”

    宁瑰露再也忍不住了,她痛苦得像要把心揪出来了,却只能无声痛哭,用手肘用力挡着眼睛,眼泪却像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往下淌。

    “江艇……”

    老爷子用尽力气,将手搭在了她手肘上,说:“家,回家……”

    “好…我叫宁江艇回家。”她声音已经堵塞到不见鼻音。

    说完这些,老爷子留恋地再看她一眼,长吐一口气,缓缓阖上了眼睛。

    宁瑰露不停摩挲着他的手掌,试图捂热他冰凉的手。那粗粝的,满是伤疤的手掌,拉着她走过蹒跚学步的时光,宽厚地将她揽进怀里,为她遮风挡雨,也在她不懂事的时候,雷霆急雨般落在她身上。

    他是她这猢狲的五指山,是她曾经仰望、想要掀翻、如今无比留恋的大山。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自己这样的一无是处,没有长生不老的仙丹,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法,她只能徒劳地看着最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心率检测仪还在波动起伏,宁瑰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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