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 2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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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去。应怜因想着外头夜风夜雪,他怎好僵立,一急之下,便捉他衣袖,“你别走!”

    往常宗契与她一处,般般都依她,只这一次却微微一顿,撤开手,退了半步,才道:“我不走,就在外头。你自歇了,有事叫一声,我听得见。”

    应怜自觉唐突,脸烧得火辣辣的,心中不愿,却也不好入夜与他共处一室,只得缩回手,垂眸应声,只是心里不安稳,思量反复,唯能叮嘱一句,“那你、你多穿一些,别又病了。”

    便闻得他笑。

    她心内腹诽,道是他因病在洛京,受她恩惠。他若真铁打的身骨,今日也不会在这里为她铺床了。

    眼瞧着他果真添了一件直裰,应怜心里稍稍落定,自卧在了他宽大秋衣的铺盖上,眼中焰火一闪,他带上了门,庙里便只剩了她一个。

    他在外头又不主动言语。应怜一晌形单影只了下来,虽罩着薄薄的暖意,却总不如方才妥帖滋味。

    本就睡不着,一翻身,蓦地又见那鬼画符一般的崔府君眸光森森,望将下来,只在头顶,心里便一咯噔。

    顶着这么一尊神,谁能睡得踏实。

    那火也不知怎的,分明无处来风,它却影影幢幢,焰尖忽明忽灭。应怜便有些疑神疑鬼,蜷了身子,着意背对那高大的崔府君,唤了一声,只那声音怎么听怎么有些抖,“宗契。”

    外头应答:“嗯。”

    她稍稍安定。

    过不到一刻,那崔府君还在望她。应怜身上发寒,越睡越清明,忍不住又喊了声,“宗契?”

    外头带了点无奈的笑意:“在呢。”

    也不知他是不是睡下,又被自己吵起来。应怜心里愧疚,却又有些委屈,庙里又不是逼仄到两人都容不下,附近四野无人,他就不能稍微失礼一点,进来歇息,哪怕找个角落也好呢。

    她搓了搓发僵的手指,又换了个姿势蜷卧着。

    外头似乎听着了她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终于主动来发问:“睡不着?”

    “……嗯。”

    他顿了顿。

    “那我与你讲则野谈?”

    应怜睁开眼,仍是满目的篝火,虽不若先前熊熊,却也还炙热,“你还会讲这个?是哪篇杂记话本?”

    “不是什么话本。是我幼时,时常想家睡不着,师父讲与我的。”宗契道。

    本就没睡意,这会子她又被勾得兴致勃勃,就着横卧在榻,洗耳恭听。

    宗契便说开来,声音不大,恰巧透过门隙,能清晰传入她耳里,像飞瀑击着山石,夜来又多了几分低沉柔和,教她听得入神。

    “道是太祖朝广顺二年,有个河东路转运使,姓梅,单名仁,字词实,有一回巡察一路赋税,来到一个偏僻村落,见十室九空,唯有一户人家,种着莼菜,便知定有人居。他入内扣门,道是路过的行人,至此口渴,求一口水喝。

    “扣了几下,里头有人答言,却是个妇人,道自家并无男丁,只她独自在家,不便开门留客。梅官人苦求,说一路行了几十里,只逢着这一户,实是口渴,又拿出钱来;那妇人推辞不过,便道:‘官人少待,我戴了盖头出迎便是。’

    “不多时,妇人开门,果戴了一青布盖头,四围垂下,教人看不见面貌。梅官人入内,见粗陋冷落,灶上并无米粮,只有刚洗好的两支莼菜,便知这一户贫窘已极。妇人待客甚是有礼数,拿出家中唯一一只碗来,舀了水,捧与那官人;又致歉告罪,道家中无米无盐,无甚招待。梅官人心中不忍,问男丁何在。那妇人道,丈夫早年募去做兵,便再没回来;有两个儿子,大的前几年也被募去了,小的害了疾病,已夭了;去岁阿翁被征去徭役,累死在石场。她自与阿姑相依。没几个月,阿姑也没了,便剩了她独自一人。”

    应怜听着觉得心酸,后听得那句“独自一人”,百感交集,闷不做声,咬着唇默默地哭。

    宗契还接着讲。

    “梅官人心中好生怜悯,见她瘦骨伶仃,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取来几张饼,并两块碎银,交与那妇人。妇人千恩万谢。梅官人没了谈兴,喝过水,便出门告辞。妇人送至院口,忽此时,一阵风来,刮起那盖头一角,叫梅官人看了个瓷实。”

    应怜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她必是花容月貌,那梅官人怜之爱之,便将她载上马,一同去了,自此后不必孤苦伶仃,有了依靠。”

    外头一时没动静。

    半晌,他问:“……那你还听不听?”

    “你说。”

    “那风吹起妇人盖头,被官人瞧个正着,竟是一颗骷髅,白惨惨的骨殖、黑洞洞的眼眶,那齿间森森,一张一阖,道:‘官人好走!’……”

    还未说完,里头尖叫了

    一声。

    紧跟着窸窸窣窣,约摸是她坐起身来,狼狈地埋怨,“这是什么志怪野谈?谁家大人大晚上给小孩儿讲这个?”

    宗契坐定庙门槛,很是自如,丝毫不觉不妥,“我们师兄弟,从小都听这些睡觉。”

    应怜满肚子花好月圆,憋得幻梦破灭,白瞎了方才哭一脸泪,愤愤抹了。

    “后头还有,你还听么?”他又问。

    她哼了一声,“不听了,我睡下了。”

    于是闷闷不平地歪倒草铺。

    许是这么一悲一吓,她竟真的生了几分困乏,不知不觉,幽幽地睡了去。

    第25章 第25章贫贱自分开,各自哀……

    宗契在庙门外,倚着门墙,浅睡到夜半,忽听里头窸窣一阵惊动,伴着应怜低低惊呼。

    蓦地醒转,尚来不及问何状况,跟着却又听得一串沉闷震响,他心中一紧,夺门闯了进去,“怎么了?”

    庙内无光,火堆余烬已灭,便只有林间夜雪映入庙内,幽幽冷冷地暗自生辉。应怜本和衣而卧,此时却坐起身来,惊魂未定,眸中点点碎雪莹亮,教人看出几分惊惶来。

    一旁滚落着个东西。宗契三两步至近前,一抄手将她带起,拦在身后,定睛一瞧,松了口气,却是颗府君石首。

    再一抬头,果然,崔府君高高挺挺的一个身子,项上已没了脑袋。

    “我方才半梦半醒,见那府君像骇人,故惊来便推了它一把。”应怜擦擦头上冷汗,后怕之余,又有些狼狈,“……怎么就把脑袋给推下来了。”

    “无妨。”宗契弯身捡起那颗石脑袋。

    应怜犹自戚戚,环望破门入处,长林雪已转小,松松积了一层晶莹在地,云外无星无月,全凭一袭雪裀撑八荒半明半亮,说不出的凄寂惨惨。

    她见宗契上望,若有所思,心中不踏实,扯了扯他衣袖,“神怪之力不可言说。神首无故坠落,想是不吉,要不咱们还是离了这庙吧?”

    “它被你推落,怎能说‘无故’。”宗契见她凄惶的小兽模样,觉着好笑,又见她指节纤纤,一截子藕白细腕比林间雪也不遑多让,心中微动,“这金身连着石座,少说千八百斤,你竟能一推而动?”

    他一说,应怜怔了怔,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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