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1040-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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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力……”

    陶珠儿咂摸着这个词儿,说来也奇怪,在没有任何具体部门管辖的五尺道上,她反而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个词语的本质,“权力来自于何处?权力就来自于管理,谁真正对一个地区实现了管理,谁就拥有了这个地区的权力。”

    “这种权力,是不可转移的东西,谁管理,谁付出,谁就拥有百姓赋予的最忠诚的权力。哪怕知识教并不敢窃据,但事实上……就从我所见到的情况来看……知识教拥有了对这些夷寨最天然的权力。他们……才是彩云道乡村的主人。彩云道的衙门,反而退居二线,成了配角。”

    对于即将开展的工作,陶珠儿已经有了困难的预感,但她的确没想到,局面会比在绍兴、羊城港要复杂这么多,除了具体的每日的困难之外,似乎在更大的问题上她也必须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作为更士署的一员,在一个衙门力量极为单薄的区域,她该如何选择?是该亲近这股天然的权力,间接地帮助其壮大,还是采取对抗的姿态,抗衡知识教在彩云道的发展?

    甚至,她还有了一点大逆不道的念头,陶珠儿此刻非常好奇,六姐对于知识教的发展速度,是否有所预估,对于其在彩云道所拥有的权力,又是否有足够的认识?

    “眼下的局面,是六姐乐见的吗?”

    她不禁皱起眉来,有些苦恼地诚恳面对心中的答案:陶珠儿认为,六姐似乎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这里毕竟是山高水远、消息难通的彩云道,接壤的是六姐态度模糊,在政治上,似乎也并不算多重视的南洋。光是华夏的问题,就足够繁多了,够让六姐操心的,南洋这里,经济上欣欣向荣,对六姐来说似乎也就已经足够了。

    六姐……会不会失去对知识教的驾驭啊?

    这个似乎有点儿涉嫌侮辱六姐的猜测,在陶珠儿心底不可遏制地冒出头来:“彩云道的局势中,潜藏了太多危险的要素了,但更危险的是——似乎没人能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任其发展下去。”

    “这些局势,最后会酿成更大的混乱,对六姐立下的一些规则发起冲击吗?”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个最根本的矛盾,就是六姐禁止迷信和个人崇拜,这让知识教在买地本土永远抬不起头,但一个组织的发展总有其内在的根本需求,当知识教掌握的权力一再扩大,它对自身正当性的迫切要求也会随之增加……这个矛盾如果在彩云道最后爆发出来的话……”

    她颤抖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了,陶珠儿知道自己不算是多出众的人才,此时此刻她压根就看不清前路,她只庆幸于自己是个小小的更士,不需要把这些事情担在肩上,“我就做好我的工作,别个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大局的事情,有大官操心,知识教不知识教的,我想那么多干嘛呢!能让我的工作轻松些,我就和他们合作,反之亦然,睡觉,睡觉!”

    在漫无人迹的荒野之中,这队马帮客们先后陷入了熟睡,他们燃起的篝火,隐隐约约和山间偶尔一见的火塘光芒呼应着,成为这片荒野之中,人类文明存在的有限的证据,在这片绿色的海洋之中,人类的势力,的确实在算是相当弱小的,自然的伟力依旧是区域的主宰。

    这些酣睡的面孔上,存在着一种相似的疲倦:在这样的地方站住脚跟,无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就如同在五尺道上跋涉,永远都不算是什么轻松的事情一样。他们需要面对更多的风险,更不确定的收获,这样无常的生活,会在他们的精神上留下特有的,深刻的痕迹。

    不过,星光依旧公平地亲吻着他们的眼睑,一如它们亲吻着世间每个角落,每个生灵的面孔一样的轻柔,在它们的辉映之下,斜搁在行囊边、火塘一侧的小黑板似乎也闪起了微光,它上头记载着的,属于人类文明最纯粹的结晶的文字,在星光下更显得如此脆弱而珍贵。

    知识教的小祭司翻了个身,他的手不经意地搭到了黑板边上,几乎是本能地握紧了粉块笔。他饱经风霜的年轻面孔上,浮现了一缕甜甜的笑容——握住了熟悉的东西,好像握住了他的理想,以及他并未明确意识到的,庞大的、甜美的权力。

    他睡得更沉了。

    第1048章 陶珠儿受感召

    “呼……呼, 大家再加把劲,翻过这个山头,歇一个时辰——也让马儿们喝点水, 这人可以硬撑着,马儿是撑不得的!也就这两个晚上了,再翻过前头的那座大山,咱们就算是到秋城了!别的不说, 至少也能上驿站, 闻闻人味儿了!”

    伴随着马锅头的吆喝, 在叮当、叮当的马铃声中, 大家喘着气, 咽下那带了些血腥气的空气, 吃力地迈着酸胀的小腿, 再次在嶙峋的山路上跋涉攀爬起来,汗珠儿顺着脸颊不断地往下滚, 在下巴处甚至留下了一层盐霜,陶珠儿浑身上下都是燥热闷憋,自己都能闻到身上那股子不好闻的味儿, 她打开水囊,往喉咙里倒了一点咸甜滋味的盐糖水,她也不敢喝多了, 生怕岔了气,一边在心底数着呼吸节奏,一边迈开了脚步。

    “眼下的海拔大概是近两千米, 有些平原地区长大的百姓,在这里多少都会有点高原反应了,不过, 我们是一路走山路,慢慢地爬升过来的,适应起来也还好,大家的脚步注意着,呼吸均匀,不要伤了肺——千万也别贪凉脱衣服,且不说蚊虫叮咬,一会儿风吹来就凉爽了,你这会儿脱了,一会风一吹,透心的冷,这要是感冒可就麻烦了!”

    比起刚出发时候的满满士气,这会儿,队伍里可谓是一片沉闷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吏目们,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憋着一股劲跟在马匹身侧前行,马帮汉子们,哪怕也走惯了这条曲折的五尺道,但行程至此也积累了不少疲倦,默默地走着,只有知识教的小祭司谢阿招,依旧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马锅头身边,时不时回头对队伍里的人普及着各种各样的知识。

    说了汉语,小祭司又说起夷人的土话来,让夷人们也发出了惊讶的笑声:汉人在这样的高度会有‘高原反应’,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新鲜事情,这些夷人们,世世代代生长在高山之中,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海拔,他们多少有些轻视地看着汉人吏目们,直到小祭司对他们又说了一番夷话,并且翻译成了汉语,“平原人上山,会有高原反应,高原人下山也会有平原反应,一样会不舒服。同样的,你们在这样的高度感到很舒坦,可如果到了玉龙雪山那里,又或者要从那里上到吐蕃去,一样也会感到气短和疲劳的。”

    对高原反应,陶珠儿这些吏目算是领教到了,他们这才知道,为什么说五尺道入滇要比出滇难走,高度一上来,就算是同样的运动量,人真的要吃力上许多,再者本身走到这里,也是强弩之末了,那脚步真和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是艰难。

    偏偏,走到这里,又觉得气候难以适应起来:高原空气稀薄,太阳毒辣,哪怕隔了衣服,晒在身上都有点儿火辣辣的疼痛,可也因为空气稀薄,不论白天在太阳地里是多么燥热,晚上太阳一下山,没多久就透骨的冷。

    哪怕是白日艳阳高照,一进入背阴地带,立刻也是浑身侵凉,刚出的一身汗,把衣服粘在身上,立刻就冷冰冰的,教人有一种寒气入骨的感觉,这样反复几次,感觉人不病都要病了,若不是陶珠儿等人都是年轻体壮,又相当小心,很有纪律性,全都听从马锅头的吩咐,没有人贪凉少穿衣物、擅解衣扣的,否则,恐怕这要和谢阿招所说的那样,这一路上免不得要有人病倒了。

    在高原生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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