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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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明止,官家有话要对你说。”

    林闻安抬眼看他,眼里一片明净,静得像一汪深邃的水,看得王雍都有些赧然。觉着自己嘴都还没张,便什么都被他看透了。

    即便什么都明了,他轻不可闻地喟叹一声,庄重地整理衣冠,起身行礼,撩起衣袍叩首下拜:

    “臣林闻安叩首聆听圣谕。”

    王雍也起身正衣,双目郑重地望向他。

    冬日的风忽而高扬起来,吹动着庭中那棵老柿树光秃秃的枝丫,一阵沙沙作响。

    “明止,朕记得,当年殿试时,先帝曾问你为官入仕的志向,你说虽是贫寒微贱之躯,亦愿为大宋的国泰民尽一己之力。如今你可还记得这句话?昔年朕身边的东宫旧臣已凋残死尽,仅剩你一人,朕实在已无人能托付。但此番召你回京,却并非为了朕,是盼望你不要失了当年意气,能振作起来,为国、为民、为我大宋铸剑!”

    王雍说完,林闻安仍伏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他赶忙将他搀起来,拍了拍他的衣袍,又温声道:“话已送到,我便先告辞了。这包袱里,是你的官服官帽与官印,官家嘱咐我一定要带到的,我便也放在此处,你自己好生想一想。”

    顿了顿,又听他发自肺腑地说:“明止,说起来你也才二十几岁,难道你真的要在这小院中蹉跎后半辈子?若是姚博士清醒,他也不会期望你如此颓丧、自轻自贱。不提其他,即便只以友人的身份而言,我依旧希望,还能有在朝堂上再见你的那一日,我等着你。”

    林闻安一言不发。

    王雍拍了拍他的肩,走了。

    他走后,林闻安又独坐了很久,才打开了王雍留下的包袱,里头果然整整齐齐地叠着一身簇新的绯红官袍,乌纱帽旁,还有一块眼熟的金质令牌,翻过来,已经磨损发黑的山水祥云纹样之中,还清晰刻有“端本宫出入”几个字。

    他将手抚上去,似乎还有污浊血迹残留在那刻字的一笔一画中,这是他当年重伤离京之前,托王雍交还给官家的东宫禁牌。

    那时,他腿骨尽断、眼不能视物,已存死志,也以为自己一生再也不会回京。

    如今,他其实也明白,官家托王雍来说这番话、又送出这令牌来,其实也是为了对他以情相劝。

    但看到这件旧物,林闻安的心也难免酸胀难忍,被他刻意压在心底的种种往事皆如泉涌。

    一切历历在目,他没有忘记分毫,只是当年一起抛头颅、洒热血的那些同僚与友人皆已不在人世,而他也回不去了。

    他将令牌握在手中许久,越握越紧,连骨节都攥得生疼,才又慢慢松开手,将它轻轻又放回了原位,重新将包袱系好。

    喊了丛伯来将东西放好,便慢慢地往与姚家相通的角门去了。

    王雍虽先走了,却还留下两个捕快,将姚如意今早滞销的朝食全包圆了。

    东西不少,捕快们借了姚如意的土车子要运回去,瞥见林闻安过来,连忙向他施礼道:“王大人进门前便瞧见姚小娘子门前的食单了,站着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嘱咐卑职将其全买回去,带给衙门里那些小吏们吃用,正好姚小娘子东西都现成的,且还温着呢,卑职这便抬走了。”

    林闻安略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他一点也不为此惊讶,王雍来之前他便猜到了,此人总会在细处给人卖个好,且是不叫人心中生虑却又能叫人欢喜的方式。

    王雍既然看到那食单,便必然认出了他的字,不必他特意提,他也会买回去。别看王雍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相,他心是极细的。他是难得的有良心又会做官的人,不枉费官家重用他。

    林闻安看向姚如意,她显然开心极了,忙前忙后,还给那几个捕快倒了茶水、送了热巾子,看那俩捕快胡须上沾着的肉沫,想必他与王雍在里头谈事时,这俩捕快在铺子里不仅有茶喝还有火烤,如意一定还给他们烤了肉肠吃。

    林闻安坐到铺子门边的矮案边,方才这两个捕快应当就是坐在这里休息,案上还摆着两套杯盏。

    他瞟了一眼桌上的茶壶与杯盏,粗陶的壶盖子开着,里头没了水,似乎正要续的,泡开的茶叶有梗有叶,青绿舒展,不是茶沫子,还是新茶。

    倒比他招待王雍用的茶好。

    林闻安嘴角极轻微地一勾,露出一点几乎没人能看出来的笑意。

    对于如意而言,她不管官大官小,在她跟前买了她东西的便是贵客,就得要好生招待。

    等把捕快都送走了,姚如意便高兴地蹦过来对他说:“二叔,你料得好准!真的全卖出去了!太好了,今儿不仅没亏,我们还挣了不少呢!”

    她单脚站不住,干脆趴在桌案边,枕着胳膊仰脸看他,眉眼明亮,还对他狡黠地眨眨眼,像对他说悄悄话一般,手掌拢在嘴边,小小声地坦白道,“那王大人来时,你虽没说,我却觉着你一见了他便有些难过。后来,他先出来说要买朝食,我便说了,食单上头写的红字价码都是专门供给国子监学子的,不是学子便只能照原价买,是之前便定好的规矩,希望他不要怪罪。那王大人倒也很爽快,付了原价。嘿,这一来倒多挣了他不少钱呢,这些银钱,我给二叔买肉吃!咱今儿吃酱大骨好不好?”

    林闻安怔住,连指尖都微微一颤。他分明掩饰得很好,连王雍和丛伯都没有看穿他,可……

    他垂眼凝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只看到一双笑意盈盈、毫无阴霾的眼。

    这一刻,他仿佛四季颠倒,只觉望见的是夏夜时最明亮的月光,清如渠水,亮银流转,就这般毫无遮挡地照在了长久行走在深渊里的他。

    但没等他回答,铺子外头忽然有一阵窸窸窣窣如老鼠爬过般的声音,那短暂照在他身上的月光便立即匆匆转开了。

    姚如意简直气疯了!

    竟还有老鼠胆敢来她的铺子!

    之前风火轮杀鼠儆鼠时它们没看见吗?

    她撸起袖子便要冲上去,掀开门帘子才发现铺子里闹的不是鼠患,而且人患;趴在门后躲着的是孟博远、林维明,以及羞耻与他们同做鬼祟躲藏之事,但又不得不与他们俩为伍,最终变得满脸无奈耳根子通红的程书钧。

    “你们躲这干什么?”姚如意扶着门框,一脸震惊,“不对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这个时辰……你们仨又没去堂考啊?”

    “刚刚叫那群捕快吓得不行,他们还拿刀。”孟博远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站起来,方才他们三假装被捕快赶走了,其实一直蹲守在铺子外,一见那些人走了又赶紧溜进来。

    他严肃地对姚如意说:“堂考不堂考也不重要!只是我们三人无意中得知了一件大事,不得不说,姚小娘子,你们家要出大事儿了!”

    林维明也赶紧伸头对院子里的林闻安说:“小叔你快来,真有坏人想要对付你!”

    片刻后,姚如意和林闻安听完了他们三人口中的所谓“阴谋诡计”,林闻安没说话,脸色都没变,姚如意也从如临大敌转变成了“就这儿?”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算什么阴谋啊,他们不就是蛐蛐饼吃多了在背后蛐蛐人吗?听着好像说得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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