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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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噻……姚如意知道在做梦,很想答应她,但竟然连梦境都如此残酷,她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你也莫怕,到了那边就不用遭罪了……要是…看到你老妈,记到…记到替阿婆问她好不好啊……”

    提到早已模糊了印象的妈妈,姚如意即便知道自己在做梦,那颗几乎快停止的心也猛地酸恸起来。

    怀着诸多纷杂的不舍、不甘与不忍离别,她在梦里再次轻轻呵出了人生最后一口气。那模糊的、矮小的垂头孤立在病床边的身影,就此永远定格在她全然涣散失神的瞳孔里。

    一阵风吹开窗子,姚如意竟像一层纱,轻飘飘从那具被癌细胞啃噬得只剩皮包骨的躯壳里卷浮了出来。她竟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走了,再也回不来了。该回书里去了。仿佛有个声音对她这样说。

    她心里又害怕又舍不得,忍不住大哭起来,不行,她要给外婆留话,不能再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了!

    于是她拼命抵抗席卷她的命运,拼命往前伸出臂膀,从后面用力抱住了外婆的脖颈。

    “阿婆,是我对不住你才是,是我拖累你那么多年!我有新去处了,如今也过得不错,我都能自个挣钱了!往后你莫要一直为我难过、莫要总念着我,你自己要健康的、好好地过。”她拼尽全力地搂抱住外婆,最后拥抱了她。

    外婆好似感觉到了什么,仰起头惊愕地四处找她,可她却还是被风一点点撕扯成星星点点的碎片,倏忽卷向远方。

    “你好好的!好好的——”姚如意还在拼命呐喊着。

    忽地惊醒时,姚如意躺在床榻上,满屋子浓得发涩的药气。

    骨缝里泛着酸疼,身子也还烧着。

    姚如意怔怔盯着房梁上,半晌,才一点一点转过视线。

    眼前,她先看到一撮胡子,正一抖一抖的。之后才看到,一个半老的郎中弯着腰,正为她针灸。

    他一脸严肃用艾绒灸她的关元、气海两穴,银针又往她人中穴深深一捻。等郎中扎完针,扭头一看,竟被她的样子吓一跳:“咦!怎哭成这样?这么疼?不应当啊?我扎错穴了?”

    听见这话,她才呆呆地一抬手,果然摸到满脸的泪。

    那郎中被她吓得不仅挨个查看了针灸的穴位,挠着头疑惑:“没扎错啊”,之后他接着下针时都迟疑小心了不少。

    姚如意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眼泪也渐渐干了。

    顶着满脸颤巍巍的银针,她想起来了,怪事儿了,她不是吃锅子呢么?吃了一半忽然发现锅子里有好几个小人在扭屁股跳舞,一抬头竟然还下雪了,还是下的金子雪,漫天的金子,一个个雪片般往下落,砸了她一头。

    好多好多的钱啊!

    她就忙着到处捡钱,还蹦着高儿抓了满手,后来……后来就更乱了,她突然又变成了藤上结的苦瓜,还一本正经告诫旁边的苦瓜说你别吸那么多水,也不要晒那么多太阳,不然你长得太好,就要被摘下来吃掉了!

    她好心好意,旁边那苦瓜还拿眼斜她呢。

    不对,她怎么能是苦瓜呢?姚如意努力捋了捋,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她……她这是吃着毒蘑菇了!什么苦瓜什么金子,那都是中毒了。

    可是那盒杂菇不是宫里来的么?姚如意嘴角抽了抽,官家这么抽象的性子原来是因为毒蘑菇吃多耐受了么?不不,应当不是,毒蘑菇可不能开玩笑,吃多了都得躺板板。怕是哪里出了岔子,才叫她们一家子遭了这劫。

    不过中毒了也好,她又心酸地想着。她还见到外婆了,也把心里一直想和她说的话都说了,之前没能好好告别,梦里算是补上了。姚如意微微侧过头去,趁郎中出去了,将眼角又渗出的泪悄悄蹭在了枕上。

    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底的惦念也因此有了出口。

    那郎中又进来,端来一碗黑黢黢的药汤子,姚如意毫无防备,乖顺地一口气喝光,转眼便吐得天昏地暗,直到把胆汁儿都吐出来了,那郎中才满意地点点头:“歇着吧,幸好中毒不深,等退了烧也就好了。”

    姚如意吐得一身虚汗,想问问家里其他人、狗猫都如何了,但嘴都还没张开,人又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这回没有梦,再睁开眼好便已黄昏了。

    眼一闭一睁,她竟睡了一天!

    屋子里半明半暗,藤编帘子垂着,窗子虚掩一道缝,外头的凉风漏进来,将帘子吹得轻晃,回落时又轻轻叩在窗沿上,嗒嗒轻响。几束静谧的光从帘间经纬里淌进来,熔金碎玉般落在地面上,东一块西一块,光点随风而动。

    有个人影,正在这流动的碎光里。

    风来影动,光从他的背影上流过,又荡回来。

    他背对着她,肩线腰背似松枝覆雪般峭拔,却又在风过时泛起柔和的弧度。连风与夕照也偏爱他,以灿烂的金边描摹着他,将他鬓角松松散散落下的几缕发照出光晕,金丝般轻轻拂过他清瘦的耳骨。

    姚如意睁大了眼,竟这么长久地望了许久许久,当林闻安要转身时,她又忙阖上眼装睡。

    听着不缓不急地脚步靠近,又觉床沿微微下陷。紧接着,便有微凉的指尖轻轻试上了她的额头。

    她的心忽地如夏日蝉鸣,一阵紧似一阵,跳得又急又响。

    这时,门外又有脚步声来,似乎还是那八字胡郎中,一进来便对林闻安道:“林大人,姚博士与那两位仆从皆已退热,下官再为姚小娘子把把脉,若脉象稳了,便无大碍,下官也好回太医局复命了。”

    搭在额上的手闻声收回,床沿咯吱一响,她听见林闻安起身沉声道:“有劳吴医正了,请。”

    原是太医,不是寻常郎中。姚如意心还咚咚跳着,她闭着眼怔怔想。

    紧接着,有两根粗糙干燥的手指往她腕子上一搭,一阵静默后,姚如意便是假寐也能觉着吴太医两道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又听他喃喃疑惑:

    “面色泛红、额角虚汗,怎连这脉也跳得这么急这么快?不该啊!才吃了退热汤的,怎会忽然心律不齐呢?”

    姚如意:“……”

    遭了,怎么啥都能给把出来。

    第44章 过年了 可恨的学霸,可恶的二叔。……

    吴医正走后,姚如意仍强装镇定地假睡着。

    起初还装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谁知装着装着又困了,还真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时,天都黑透了。屋里空落落的,仅有她一人,她睡出了一身透汗,人舒服了不少。

    动了动手脚,虽仍有几分乏力,但也不至于走两步就倒。

    趿了鞋,扶着床架子,摸索至平素梳妆的长案旁,抽开小屉子,于黑暗里寻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子便跃了出来,屋内总算有了些微光。她刚将油灯点亮,头一桩事便是忙不迭溜去茅厕。

    睡了一天,又喝了那么多汤药,憋得她快不成了。

    一路疾跑进去。

    片刻后,她松快地呼出一口气,还轻轻拍了拍憋得都发酸的腹部,以示对自己膀胱的敬意,这才提着灯慢悠悠转出来。

    抬眼间,才发觉院子里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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