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人: 52、制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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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握紧,骨节作响。

    他起身,揽住她的肩,顺势将她揽进怀里,声音绕在她头顶上方,煞气隐忍:“赵江河敢负你,这笔账,我来跟他算——”

    他声音不大,四方周围仍是听得一清二楚。张建明给韦荞端来一杯醒酒茶,冷不防听见岑璋放狠话,张建明面色不动,心里着实一跳。到底是稳坐翠石头把交椅的人,他很快稳住自己,将醒酒茶放在两人面前。

    “老祖宗的方子,放了乌梅和甘草,酒后喝一杯会舒服很多。”

    “好。”

    岑璋端起茶杯,哄韦荞喝了几口。醉酒滋味不好受,韦荞没有拒绝。她做惯好学生,连消愁都只借酒,不放纵。岑璋心里难受,忽然懂了金屋藏娇的意义。世间人情冷暖,疾风苦雨,如果能一力将之挡在心爱的女人生命之外,就算将她养成一朵温室花又有什么不可以?

    岑璋扶住她的腰,“我们回家了。”

    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壹号公馆,岑璋将人扶进屋。醉了酒,体力也变差,旋转楼梯成为沉重负担,韦荞一脚踩空,岑璋眼疾手快,将她牢牢扣在怀里,险险避免一场祸事。他不敢大意,拦腰将人抱起,万无一失。

    卧室有好闻香氛,满是岑璋的味道。大床柔软,她陷进去,有长眠不醒的欲望。然而本能占上风,人已醉得昏沉仍挣扎着起身要洗澡。岑璋哄不好,只能抱她去。浴池热水汩汩,雾气氤氲,岑璋替她脱衣服,被韦荞按住手。

    他误会,对她解释:“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

    韦荞还是没松手,他看她一眼,发现她全无对他的在意,于是岑璋明白了,韦荞在意的,不是他。

    他松手,韦荞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卡,放在浴室台面。

    ——那是一张限量版的道森年卡。

    韦荞声音平静:“它不能沾水,沾了水就不好用了。”

    “……”

    岑璋就是在这一刻明白,他在韦荞心里的位置,真的不会太靠前这件事。

    寻常人随手放口袋的,是钱包、手机、爱人孩子的照片。只有韦荞,随身放着的,是一张道森年卡。

    习惯从来不骗人,岑璋看得懂这张年卡的意义,它将韦荞的人生强势占据,婚姻、爱情、家庭,全都无处容身。

    “岑璋。”

    她靠在他胸口,头抵在他的心脏处,“我做不到答应你的事了。”

    那晚兵荒马乱,前途未卜,他和她有最好的携手,共同将失控的局面险险拉回。人生何以值得?说到底,就以这些。少年心动,成年担责,在各自领域驰骋向前,顶峰相见处你需要我,我同样需要你,强者从来不孤独,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伤都是只有你我才懂的精彩。

    “岑璋,我可能,要让你吃亏了。”

    韦荞没有抬头,岑璋的胸口衬衫迅速湿了一片。

    强者低头,于心不忍。何况,韦荞一身硬骨,那样要强。

    岑璋轻轻拥住她,拍着她的背,“我在的。”

    成年人,语言的力量早已式微。漂亮话谁不会说,“没关系”“会好的”。真的没关系吗?不见得;真的会好吗?谁说的。最亲密的爱人,不用说的,用意会。手势温柔,浅浅疗伤,她接得住,比说一万遍“没关系”都要好。

    “如果,你是为了我那笔财务投资而愧疚,那真的不需要。我就当亏本做生意,这点量也不是亏不起。”

    “那不是一点量,那是——”

    岑璋笑了下,没让她说下去。他收紧些力道,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讲私话,“你到底有多不关心我,都不了解‘岑家三代人’的意思的吗?”

    “……”

    “何况。”

    他一时未忍住,将心底所想全数告诉她:“如果用这点事就能将你从道森拉走,从此和那边一刀两断,你知道我有多赚吗?”

    “……”

    韦荞不想听见他这样讲,低声阻止:“你别这样说。”

    岑璋笑着将她抱紧。

    成了夫妻,若即若离,是一种任性。不过是我有心事,要你来猜。也不是不可以自己说,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少了那份得人宠爱的仗势,如何与世间女子一争高下,在他心里彰显特权?

    “韦荞,我们说好了,不回去了,好吗?”

    其实,他也在恐惧。恐惧他的真心在她那里,终究比不上道森。

    何况,道森还有许立帷。

    浴池的水不知何时已放满,没有了汩汩水声,浴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岑璋等了很久,没有等来韦荞的正面回答。

    岑璋突如其来的强硬姿态,令她想起白天和许立帷的争执。

    两人站在赵家庭院,许立帷同样有罕见的强硬态度。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臂不放,要她听进去:“你以为,现代企业建立在什么基础上?追求和平,明辨是非吗?你我心里都清楚,它从来不是一个讲公平正义的地方,本质就为一件事:追求利润最大化。你很难要求一个企业家做好人,好人也根本做不了企业,你不是第一天认识赵江河,为什么要为他退出道森,将自己十几年的心血丢弃不管?”

    她冷眼旁观,“那你想怎么样?”

    “夺权。”

    “……”

    许立帷脸色平静,令她明白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道森离开了我跟你,根本不可能正常运转,这就是我们可以和赵江河谈判的最大筹码。我们两个,二十几年,学的、看的、听的、会的,全都围绕道森,将道森影业重新扶正,将道森度假区的文化品牌树立在东南亚,将道森制造的衍生商品拉回热销正轨,一切都在按照我们既定的路线发展,为什么要为赵江河的不仁不义而放弃我们的心血?”

    她用力甩开许立帷的手,毫无兴趣,“我不想参与权力政治这种事。”

    “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许立帷看穿她,“你就算离开道森,入职其他公司,你只要坐上了管理岗,就永远逃不开这种事。韦荞,哪里都一样,天下企业一斑黑。赵江河还算是忌惮你的,他为了赵新喆会让步的,你换一家公司换一个人,也许会遇见比赵江河更没有底线的实控人。”

    他看着她,问出最后一个可能:“还是,你想从此就放弃工作,安心做岑太太?”

    她正在气头上,顶他一句:“关你什么事?”

    “韦荞。”

    许立帷知道她在说气话,但亲耳听见,仍然不是滋味。他放开她,站在两性立场讲私话给她听:“男人最了解男人,岑璋是一个很慕强的人,你身上有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对他才有致命吸引力。所以,不要把你的一身本事,浪费在岑璋给你的温柔乡里,不值得。”

    ……

    忠言逆耳,她知道,许立帷不会害她。

    可是她能力有限,就不能允许她软弱一分钟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她当场拿态度。

    韦荞忽然有片刻清醒,当即推开岑璋,低声说了句“不谈了”,转身就往浴池去,作势想要结束今晚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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