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图式: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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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针扎过的小孔抽疼。

    布鲁克:“什么?筷子?”

    伊实把手机放在我的手心,甚至开好了翻译软件。

    四个字敲了我一分钟。

    「我要离开。」

    布鲁克连连摇头,“你都没办法站起来走路啊孩子。”

    翻译器不会有错,至少伊实听出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因而神色沉沉。

    “恐怕不能允许。”

    “放宽心,我联系到了信赖的医院,今晚我们坐船回罗弗敦,那有更好的待遇。”布鲁克残缺了两颗牙,但不影响他顾全大局。

    我撇过脸,没有力气闹,但我可以选择不吃饭使得身体变得更没力气。米糊送到嘴边,不忍直视,我是说里头溃烂的爱意。

    布鲁克拉开伊实,满嘴狸猫换太子的自信:“这是食物不是刑具!你打算用勺子撬开她的嘴还是什么!她讨厌你,我来。”

    他用纸巾轻轻擦掉伊实在我嘴角上斗争留下的污渍,念念有词:“亲爱的,不要违背身体的本能,你需要补充点能量。”

    我仍不张嘴,只冷冷地看着他。僵持没一会儿,布鲁克便悻悻放下胳膊,转而对伊实说:“她不喜欢吃这个,我去买点别的。”

    伊实放任自己的朋友去做无用功,而他本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系上温热的塑料袋,对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预判到了迟早有这一天——”

    我凝望窗外,一只海鸥飞来飞去。

    “但我仍旧没法控制情绪。最早一班的快船买不到票,我擅自闯进去,被人拦下,吃了一嘴泥。”

    他起身把窗帘拉上,用同样的伎俩擅自闯进我的视野。

    “最后我还是赶上了。”他伸手拨开我的头发,“穆里斯,我赶上了。”然后,他问:“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张了张嘴,发现声带结了一层厚实的冰,需要用力挤压才有突破口。

    “因为不想和有恋母情结的怪胎在一起。”我喑哑道。

    他坐上病床,五指与我的手指打死结,发出不流畅的笑,“克洛伊有本领让每个人都受其蛊惑一回。”

    “她说的也没错吧。”我感受到他手心的黏稠,分明没有刀片,掌纹却渗出紧张的液体。

    伊实凑过来吻我,我躲开那两瓣嘴唇,相当于亲手杀死一种语言。

    他的叹息落在我的侧脸,像一条沮丧的平衡木,提心吊胆,颤抖和压抑。哺乳动物除了呜咽最能体现依恋的便是磨蹭,意味着当他克制又猛烈地嗅闻我的气味时,这里有块心房害怕误入假象而痛苦不已,和名为“妥协”的敌人拼杀个鱼死网破,烫出了一个洞。

    他埋在我的肩头,声音沉闷:“你叫什么名字?穆里斯,你没告诉过我,所以我给你取了一个。穆里斯,我习惯这样称呼我见到的每一只陌生小猫。但以后我会叫它们Quoja,和你区分开来,就没有谁能认错了。

    “嘿……你的衣服是我给你买的吧,前两天还的新床单是我专门为你订购的,冰箱里的冰淇淋有很多种口味,每周的外出活动我没有落下吧,家庭主妇的routine都是我在执行,你怎么不讲道理?

    “我妈怎么样我从来没有选择权,我吻你更不是因为你和她得了一样的病,恰恰相反,穆里斯,但凡缠上你的是精神分裂症或者狂犬病之类没和我打过招呼的疾病,我就得从零做起。”

    脑子被卖给了杂货店,混乱且无从下手。我推开他,一绺头发被他的耳廓勾走,又轻轻打回我通红的眼眶。

    “理由。”我哽住,“你没有理由吻我。”

    “理由,啊,我是没有。”他触摸我的眼角,恰好一滴泪珠落在他的大拇指,他接住,放进嘴里,说:“可是需要什么理由?鸟会飞鱼会游我的命根子天生对你想入非非,理由怎么的,达尔文死了那么久,我去哪里给你找。”

    那双蓝眼睛同时被疲劳和不安挟持已久,此时微微泛着忧郁。他将我抱进怀里,明明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却自顾回应着:“嗯,好的,就如你期望的那样……”

    我趴在他身上哭,悬梁刺股的抽水泵,越哭越勇。

    谁要听你巧言令色了,你知不知道船上有多黑,威士忌有多辣,精神错乱的我一头撞在床板上一边和谁道歉一边说我要杀了你,我爱你啊,将爱偷渡到梦里,你知不知道睡眠将我拒之门外对我来说是一种死刑,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是个废人,没有主见还小心眼,鄙俗得只能靠做梦填补人生的价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带着你的亲昵和拥护滚远点,我才不是商店里被你相中眼的纪念品,我宁愿不要墓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对不起,我想梦见的也是你。能停留在你接住我的瞬间就好了,往我的杯子里掺热牛奶的瞬间,嘲笑我的脆弱同时蹲下来背我的瞬间,替我出头捏碎梦魇的瞬间……你不要走了,哪儿也别去了,你要听我有多疼,听仔细了,我真的很疼,你打我

    的那一拳,我会还给你的-

    快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快,坐在座位上,窗外的码头一点一点地往后移,雪山万变不离其宗地压在笨重的车轱辘上一点一点迁徙。我裹着毛毯,没穿鞋,穿了两层厚厚的袜子,连小腿也包裹住了,脚踩在隔壁乘客的大腿上,背靠着窗户,这个姿势能让我的胃舒服不少。

    隔壁乘客没有意见,他从昨晚开始便有睡不完的觉,就算我把脚踩在他脸上,他也只会抓一抓塞兜里然后继续睡。隔壁乘客的隔壁乘客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越过他给我看。

    “Lookthis.”布鲁克酝酿着坏笑,“他还说没人能把他踩在脚下。”

    我瞟了一眼,实在无法面对自己苍白虚弱的脸,就是因为这样丑,孟婆才不肯接纳我。

    “嘿,布鲁克摩根,”我用手背轻搓脸颊,走上了拔苗助长的歪路,“把照片删掉。”

    “为什么?对了,这趟要三个半小时,你早上吃那么一点,不饿吗?”他问,把手机熄屏,放进羽绒服的内口袋,又从另一边拿出一包软面包,“再吃点?”

    我摇头,作为公德地球人我不能再浪费粮食了。布鲁克昨天买了很多吃的送到病房,那会儿我刚擦完鼻涕,嘴巴哭得合不拢,颧骨僵硬,伊实趁此机会灌了很多勺米糊进我肚子里,“不”字压根没地儿钻。后来吃不下太多东西,布鲁克的好意全数留在了病房。

    静悠之间我想起来一个人,于是问:“克洛伊哪儿去了?”

    布鲁克摸摸鼻尖,说:“还在特罗姆瑟,她的牙医男友不要她了,她没处去。”

    我说:“你其实很喜欢她。”

    布鲁克抿嘴:“她太可怜了。”

    “你之前还叫我小心她——”我卡顿,立马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应该是她小心我了。”说完耸了耸肩。

    “不,你不一样,你那是有个性,你……我是说,你,你很好……”

    他半天想不出一个丰富的形容词,我补充道:“我也去放把火,说不定在你眼里才能有威慑力。”

    布鲁克似乎从我的话里品出不一样的味道,两眼一眯:“你说话的方式和伊实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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