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6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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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射向兀自沉浸在震惊中的顾绥。

    “顾靖之。”

    晏绪礼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细听却裹挟着浓浓的占有欲:

    “给朕记住你如今姓甚名谁!”

    “你们嘉毅王府的爵位,若还想太太平平地传下去……”

    晏绪礼脸色阴沉,蓦然起身警告道:

    “那你这辈子,就只能是宜嫔的兄长。”

    “亲兄。”

    晏绪礼胸口憋闷,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没好气儿地瞪顾绥一眼。

    至于什么青梅竹马、表兄表妹的酸腐戏文,他想都甭想!

    顾绥被这骤至的寒意一激,瞬间从错愕中醒过神来。见晏绪礼铁青着脸,后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顾绥连忙躬身解释道:

    “万岁爷息怒!臣只是一时为信中所言之事震惊,感慨身世离奇罢了,绝无半分肖想娘娘之意。”

    顾绥心头激荡,却也瞬间想得通透。

    她是金凤凰,生来便只会同真龙凑一对儿。

    那般容光绝世的姑娘,如今又有这样高贵的出身,便注定她只能入帝彀中,辉映宫闱。

    岂容旁人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他这辈子,确确实实,只能是她的兄长。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时近黄昏,残阳熔金。

    霞光透过楼中雕花珠窗,将苏绣地衣从当中割开,一半明艳,一半晦暗。

    文蘅端坐在窗边的海棠木圈椅上,手边那盏白毫银针,已渐渐失去温度,只余凉意沁入指尖。

    也不知苦等多久,久到夕阳都快要沉入西山,门前方才传来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帘栊轻响,柳濯月终于在揽霞楼中露面。

    宫正司连日查办下来,今日已将她贴身宫女盼烟带走,柳濯月面上强撑着镇定,眼底却难掩惊惶与疲惫。

    文蘅掀起眼帘,并未起身,亦无半句寒暄,只将茶盏重重小几上一撂,直直道:

    “柳濯月,你是疯了不成?”

    这劈头盖脸的一句,毫不客气,将那点子伪善脸皮一把扯下来。

    柳濯月心头本就七上八下,被文蘅这么一喝,更是又惊又气。她几步抢上前来,急切不忿道:

    “文蘅!你也少在这儿充事后诸葛。”

    “若不是你那劳什子破法儿不够稳妥,何至于闹出这般动静?”

    柳濯月强撑着一口气,试图把自己的不安宣泄到文蘅身上。明明是文蘅最先找上的自己,凭什么她能置身事外?

    “不够稳妥?”

    文蘅听罢这话,当真是气急反笑。

    “本宫给你的药,是叫你掺在她吃食里头,日积月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损她根基。”

    “你倒好——”

    文蘅忍不住站起身,气得直打摆子,抬手指着柳濯月质问:

    “你给换成什么了?见血封喉的苗疆秘药?亏你想得出来!”

    之前她们还不知尚盈盈已经怀身,本来按着自己所言,此番定能稳稳当当地除去这孩子,真是天助她也,结果全被柳濯月这个蠢物毁了去!

    “柳濯月,你是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非要上赶着去阎王殿前点卯?”

    文蘅字字狠硬,响鞭似的抽在柳濯月脸上,也抽在她惶惶不安的心头。

    柳濯月是暗中换了药,着实是一想起尚盈盈来,她就恨得牙根直痒。只叫尚盈盈不能怀胎,柳濯月仍觉得不够解气,便想直接取她性命。

    谁曾想……

    “那你说,如今可怎么办?”

    危急当前,柳濯月也顾不得被冷嘲热讽,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文蘅衣袖,厉声逼迫道:

    “咱俩可是一条绳儿拴着的蚂蚱!本宫若是被揪出来,你也休想摘干净!”

    她此刻能在此大呼小叫,仰仗的无非是当初文蘅递药给她时,那点所谓的“人证物证”。

    柳濯月死死盯着文蘅,试图从对方眼中找到与她一模一样的恐惧,好以此来挟制。

    可文蘅脸上竟毫无慌乱之色,腕子一翻,便嫌恶地甩开柳濯月的手,冷笑道:

    “你自己作死,本宫可不奉陪。”-

    晏绪礼自接得书信,当日便率亲卫打马离营,星夜兼程往京中赶去。怎奈关山迢递,纵是跑死三匹驿马,也耗去七八日光景。

    但比起宫中派去接尚母的侍卫,皇帝仍早归许多。自从去岁那桩祸事平息,尚府众人便已迁回徐州老宅,尚母一介弱质女流,只能乘着油壁车慢摇慢晃,少说也得半月方能抵京。

    这短短几日间,阖宫上下竟似热锅里的蚂蚁,忙得团团乱转。一边是中毒昏迷的皇贵太妃要人伺候,一边是急火攻心的老郡主需人看顾,更兼着查案拿人、盘问太监宫女,把东西六宫皆搅得人仰马翻。

    唯独尚盈盈怀着身子  ,无人敢扰,反倒落得清闲。因着这场变故,她连自个儿的昭阳宫都暂且回不得,只在乾明宫里住着养胎,苦盼圣驾回銮。

    她闲来无事,不过与杏书、酌兰等人叙叙旧,说些体己话。后来嘉毅王妃闻讯入宫探视婆母,二人方得相见。

    这段时日里,尚盈盈早将自个儿身世曲折,摸清七八分。初时知晓王妃或是生身母亲,她竟如听着旁人故事,任是血脉相连,也生不出半分亲近。王妃于她,不过是个绫罗裹身的陌生贵妇人。

    直至亲眼见得王妃在她面前落泪,尚盈盈仿佛一下子撞碎躯壳,嗡鸣不止的双耳里骤然清明。之前被阻隔在外的纷繁情绪,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喧嚣得直欲将她淹没。

    望着流泪的亲娘,尚盈盈方悟了这段母女缘分。母女俩当下相拥啜泣,将这近二十年的离情别绪,一一诉来。

    只是许多事仍悬而未决,只能等皇帝回宫定夺。

    是夜更深人静,尚盈盈倚靠在缎面大迎枕上,手里拈着针线,为腹中孩儿绣小肚兜。

    博山炉里沉水香将尽未尽,忽听得外间珠帘哗啦一荡。在乾明宫中敢作出这般动静的,除了那位天下之主,想来再没第二个。

    尚盈盈心头一跳,银针险些扎向指腹。慌忙抬眼时,但见烛影摇红,晏绪礼一身玄色织金云龙曳撒立在其中,肩头犹带塞外风霜。

    蹀躞带上玉钩碰着佩刀,叮当作响,显是刚奔回皇宫,连衣裳都未及换。

    再细看时,那双惯常含威的眼眸已熬得通红,许是刚在外征伐过,皇帝周身犹带肃杀之气,野性蓬勃。

    “皇上!”

    尚盈盈惶泣出声,猛地一掀被子,竟是赤足踩去地上。

    晏绪礼见状心神大震,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稳稳托住尚盈盈臂肘,将她扶回榻上。

    记得尚盈盈有孕在身,晏绪礼几乎不敢碰她,只虚虚搂住那纤瘦腰背,喉咙发紧,不住念叨着:

    “盈盈,是朕……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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