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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22-30(第23/27页)
的罅隙中,崔韫枝却忽然想起来了点儿什么东西,一滴眼泪自眼角淌落。
那么滚烫,又那么不起眼,最后滑落衣襟,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恨你。”
在闭眼的前一刻,崔韫枝心想,如果就这样死了,似乎也不错。
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
所有的杂乱之音、昆戈士兵兵器的叮当之声、大陈官员的喊冤之声、酒杯被掀翻在地的乒铃乓啷之声,都一刹停止了。
而王座之上的女人,那个统领着昆戈,却始终连话都没怎么说的女人
,久久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眸色渐深。
*
这场纷乱以大陈一行人被关押进死牢为结局,那个刺杀的刺客,舌底藏了毒药,见事情未成功,当场服药自尽。
一切陷入了停滞。
王帐内的喧嚣、血腥与杀伐,被一道厚重的毡帘隔绝在外。
矮榻上,崔韫枝静静地躺着。厚实的毛皮几乎将她纤细的身体淹没,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原本莹润如瓷的肌肤此刻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浓密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两弯深重的阴影,一动不动,衬得那张脸愈发像个没有生气的玉雕。唯一残存的一点生气,似乎都凝聚在她紧蹙的眉尖,那里凝结着昏迷前极致的痛楚和无边的迷茫。
两名昆戈侍女跪在榻尾,捧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却大气不敢出。
崔韫枝昏迷了多长时间,沈照山就在一旁守了多长时间。
一场从一开始就并不平等的“议和”以一种极近荒唐的方式结束,沈照山差人修了一封书信给大陈的皇帝。
其实沈照山能够从那老臣诧异的眼神中辨别出来,这刺杀之举恐怕非大陈皇帝所布置,一来他女儿还在自己手里,二来没这个必要,如若从一开始他便想出这馊主意杀了沈照山,又何必远里迢迢来昆戈求和呢?
谁想杀了沈照山是很重要,但放在此刻,很显然没必要一时马上弄清楚结果。
因为这场刺杀给了昆戈一个很好的、朝大陈寻事的由头。
那原本只要六成的盐铁权,此番一来,估摸着还能拿下更多。
但沈照山却并不因此很高兴。
他坐在少女的床头,伸手想要将她紧皱的眉睫抚摸平整,停在只有半个指节的距离时,却停了下来。
无端想起今日这鸿门宴之前,王座上的女人对自己说的话。
沈照山的手指连少女的皮肤都没有接触过,却好似被烫着了一般,从指尖都开始泛着疼痛。
他不该这样的,他不应该因为任何人心软,也不应该为任何事停留。
可少女昏迷前,那几乎是下意识的、义无反顾的身影和绝望而苍白的眼神,却始终在他脑海中,无法抹去。
为什么呢?
男人望着跳动的烛火,罕见地陷入了迷茫。
那烛光依旧影影绰绰地跳动着,少女身上的低烧一直没有退下去,沈照山起身,想要将她额上的毛巾重新换一轮,方一掀开帐帘,却见外头等了一个人。
正是今天王座上的女人,昆戈的可汗——阿那库什汗。
女人看着沈照山面色沉沉地从那营帐中走出,也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只是在见到沈照山的那一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带上了些笑意。
只是这笑意全然不达眼底。
沈照山心底莫名一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帘帐,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想要径直略过她去。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便被女人拦住了。
“海日古,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女人扯住他的小臂,当真像个普通母亲那样,朝他微微一笑。
那狭长的眼尾也因为这一笑而生了些几不可见的皱纹。
只有在这个时候,岁月才能在她身上留下那么一丁点儿痕迹。
沈照山想走,却被阿那库什滞留在了原地,他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没好气道:“汗王所指的‘大小’又是什么呢?”
他想要和眼前这个人一样,扯出一抹虚伪的笑来,但是失败了。
沈照山也不勉强自己,他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笑出不来以后,也便不笑了。
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更像她了,好烦。
他甚至一瞬间,想要拿起弯刀来,将自己的脸划烂。
这张从小到大,给他惹了许多麻烦的脸。
看着眼前女人微微有些讶异的神情,沈照山的烦躁更甚,他的话像是刹不住车滚石一样,噼里啪啦滚了出来。
“汗王的‘大小’,就是接二连三地默许一群连刀都提不动的男|伎,顶着那样……那样像他的一张脸,在你帐里,甚至在所有人面前,给你弹‘凤求凰’——”
“然后到我跟前来,让我喊小爹吗?!!”
“什么?”他说到这里,女人眉头一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海日古,不过是些男宠,你总是这么沉不住气,怎么让我放心把昆戈、把大青草山和鹰神的神谕一同交给你?”
“还有那个中原来的女人,你对她的关注实在是太过了,实在是叫妈妈有些失望——”
她话说到这里,沈照山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冷声道:“我妈妈早就死了!你是昆戈的王,你不是我妈妈。”
此言一落地,似乎又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响彻在二人耳畔。
“这是你说过的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一个字都没有少。”
沈照山看着女人微微愣神,眼眶一热,话却是毫不留情,一刀又一刀,将这相似的母子两,都捅了个对穿。
他不再停留,而是转身,却找那烧开热水的水壶,只留女人站在原地,眸光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在沈照山拿好了新的毛巾就要掀帘进帐之时,女人忽然对着他的背影开口道:“沈照山,如果你太沉迷于她,妈妈不介意替你斩断这些不必要的东西。”
沈照山。
他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女人喊自己这个名字了。
但沈照山只是为此迟疑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帐中。
“别多管闲事。”
他对女人说。
这是绥和十二年的秋天,昆戈的七王子在数月内杀了昆戈大汗三个男宠,只因为他们张着肖似故人的面庞,弹着神似故人的曲调,故人却已经去了太多年了。
他自尽而亡,没有埋骨的地方,兴许到了地下,沈照山与他擦肩而过,都相顾不识。
沈家的祠堂不收叛骨,而昆戈又不是他的家乡。
*
崔韫枝知道自己在梦中,因为这些事情太真实了,软金描红,重重楼阁,她曾经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六年。
她便是在这沸腾如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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