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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80-90(第11/19页)
手瞬间顿住,一滴浓墨在公文上迅速晕开,如同他骤然沉落的心。
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在崔韫枝脸上,那眼神复杂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不想让她离开。
一刻都不想。那军营中的片刻放手已是极限,如今她要远赴那神秘莫测的神医谷,山高路远,音讯难通……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根名为“失去”的弦,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发出危险的嗡鸣。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崔韫枝清晰地看到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
她安静地等待着。
如果沈照山不答应,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最终,是理智,或者说,是对她的承诺和不愿重蹈覆辙的意志,压倒了那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占有欲。沈照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极其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好。”
这个“好”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随即补充道:“让栗簌和额尔图护送你。”
崔韫枝微微一笑。
“我也……”一直在角落默不作声整理药箱的明晏光,此时却忽然开了口,神情带着一种罕见的复杂与踌躇。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崔韫枝和沈照山同时投来的目光,尤其是看到崔韫枝眼中那点询问之意时,他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奈至极的苦笑。
放下手中的药材,明晏光走到崔韫枝面前,眼神飘忽地望向窗外神医谷的方向,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疏离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
“我……”明晏光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就不回去了。当年……闹得那般难看,拂袖而去,如今回去,怕也只是徒惹师兄……惹你师父生气。”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罢了,罢了。你回去,替我……看看谷里的老杏树,看看药圃,看看……就好。不必提我。”
他语气中的萧索,让崔韫枝敏锐地捕捉到当年之事绝非小事。
她心中好奇更甚,但此刻显然不是追问他人旧事的时机。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只郑重地点点头:“好,明大夫,我记下了。”
崔韫枝转过身,重新面对沈照山。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目光死死胶着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那眼神里的不舍浓得化不开,让崔韫枝的心也跟着揪紧。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主动握住他放在桌案上、骨节分明却微微发凉的手,柔声道:“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谷中事了,我立刻动身。”
嘴上说着“很快”,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个安慰。师父闭关多久?谷中事务几时能理顺?皆是未知数。
沈照山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生疼。
他沉默着,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那只冰冷的青瓷茶盏,指尖在光滑的釉面上反复描摹,仿佛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他再次重重地点了下头,从喉咙深处挤出艰难的声音:“……一路小心。”
启程那日,秋风已带上明显的凉意。沈照山亲自送她到别院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蜿蜒山道的尽头,他仍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伫立在原地,久久未动。栗簌和额尔图一左一右护卫在马车旁,神情肃然。
马车轱辘碾过山路,行了约莫五六日光景。周围的景致逐渐从富庶的平原过渡到人烟稀少的崇山峻岭。
终于在第七日午后,马车停在了一处险峻异常的峡谷入口前。
崔韫枝掀开车帘望去。
眼前是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陡峭山峰,壁立千仞,直插云霄。
两峰之间仅留一道狭窄得令人心悸的缝隙,这便是通往神医谷的必经之路——“一线天”。那缝隙狭窄幽深,光线难以透入,只觉其中一片昏暗,怪石嶙峋,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谷口乱石堆积,荒草丛生,看起来根本无法通行。
“殿下,这……真能走?”栗簌跳下马,走到峡谷入口处,仰头望着那逼仄得仿佛连飞鸟都难以穿过的缝隙,满脸的困惑与警惕。
崔韫枝并未答话,只是从容地下车。她走到那看似绝路的乱石前,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小小的、色泽温润的竹笛。竹笛只有小指粗细,通体碧绿,上面刻着几道古朴的云纹。
她将竹笛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响。
笛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低沉,却异常清越悠扬,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如同山涧清泉滴落深潭,在这寂静的山林间袅袅回荡开来,余韵悠长。
笛声刚落,四周依旧一片寂静。栗簌和额尔图警惕地环顾四周。
然而,只过了片刻功夫,那看似毫无生机的嶙峋乱石堆后,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灵活地从一块大石后蹦了出来。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好奇地打量着崔韫枝一行人,目光最终落在崔韫枝手中的竹笛上。
“小师姐!”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清亮,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崔韫枝不认识她,但谷中小辈弟子无论年纪大小,见了她,一律都叫“小师姐”。
崔韫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充满灵气的孩子,心中微动。她收起竹笛,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并未多问。她转向栗簌和额尔图,语气平静:“送到这里便好。你们回去吧。”
栗簌和额尔图对视一眼,虽仍有疑虑,但还是恭敬地抱拳行礼:“是,殿下保重!”
崔韫枝点点头,不再多言。她走向那个等候的男孩,男孩机灵地转身,像只熟悉山林的小鹿般,轻巧地引着她走向那道幽深狭窄的“一线天”。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没入那片刀劈斧凿般的巨大阴影之中。昏暗的光线吞噬了他们的轮廓,脚步声在逼仄的石壁间回响,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仿佛被那沉默的山谷彻底吞没。
甫一踏入那狭窄的缝隙,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外界明亮的秋阳被彻底隔绝,只余头顶极高处的一线天光,如同一条流淌着微弱金线的溪流,吝啬地洒下些许朦胧的光亮,勉强勾勒出两侧陡峭石壁狰狞嶙峋的轮廓。空气骤然变得阴冷潮湿,带着岩石深处特有的土腥气和经年累月沉积的、若有似无的苔藓味道。脚下的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嶙峋怪石间勉强可容人侧身通行的缝隙,布满了湿滑的青苔和不知名的蕨类植物,踩上去软腻无声,却又暗藏硌脚的尖锐碎石。
引路的男孩显然对这条险径极为熟悉,他小小的身影在昏暗中灵活地穿梭跳跃,时而弯腰钻过低垂的石棱,时而手脚并用地攀过一处稍高的石坎。他偶尔会停下脚步,回头望一眼,见崔韫枝跟得吃力,便会伸出一只小手,指向某个不易察觉的落脚点,或者低声提醒一句:“小师姐当心,这里滑。”他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崔韫枝的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异样,这感觉……与记忆中数次出入时的轻松熟悉感似乎有些不同。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峡谷外,只余下呼啸的山风,吹动着荒草,以及栗簌和额尔图久久凝视着那幽深缝隙、带着一丝莫名不
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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