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马车不停站: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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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年纪,讲这样的话题为时过早,但他武断的语气令她怔了一怔,江萌没有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答案,讷讷地出声,条件反射问为什么。

    “没有人喜欢我,结不了啊。”

    陈迹舟站了起来,看过来时眼里带笑,“一个人也挺好的,我不喜欢被困住。”

    没有人喜欢他?他是在开玩笑吗?她看不懂了,总是这样吊儿郎当的,真心假话都难以分辨。

    江萌还想问句为什么。

    但是陈迹舟已经起身找地方去洗手了。

    江萌跟他一起在古街的护城河里放了河灯,她突然奇想,又找到一面广告纸,折了一艘纸船,让小船随着河水的流向自然漂下。

    她说,小时候折了很多纸船,都没有放出去过,想试一试它究竟能流多远。她做好纸张变潮,淹没河底的心理准备,但事故没有发生。

    最后,它真的流了很远,在灯光的掩映之下,用一去不返的超逸流速,很快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她带着祝福的心目送,又难掩酸楚地想,四海为家的小船还会流回来吗?

    江萌没有想出答案,看身后的人,陈迹舟一直在安静地看着她,她转过脸来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他还没出声,江萌又立马给自己找台阶:“你不要觉得我很可怜,我其实还挺开心的。”

    陈迹舟表现平静:“我怎么会觉得你可怜,我恭喜你还来不及。”

    他笑着,真的用恭喜的眼神看着她说:“说明过去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发生过的爱情,幸福,结束就结束了,你也不用总想那些是是非非,纠结这个纠结那个了。”

    陈迹舟曲指,刮走她眉心的一点碎屑,关节一凉才意识到,这不是尘埃,是一片雪。

    他微微折身靠近,盯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以后多为你自己考虑考虑吧,别成天在那忧郁了。”

    刮掉雪粒的关节又轻轻在她额心敲一下,像是希望她记住他的话。

    雪从天上落下来。

    江萌眨一眨眼,睫毛白了一两根。

    他总能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写着:到底有什么可不高兴的?生活明明有那么多的解法。缝缝补补又三年,实在到穷的叮当响的地步还能出去化缘。离就离呗,又不是你离——你离那就更好了,活了半辈子还能去找下一春,世上几个人有这福气啊?

    她正要答应他,突然听见细微的崩裂声,发生在她的耳后。

    江萌听到声音微微一惊,紧接着,她的头发散落。

    是她用旧的头绳不合时宜断掉了。

    这绳子很短,就算打个结也打不了,于是江萌就散着头发跟他走了一段,这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有太过执着要把头发绑回去,但站在那里,忽而一桩心事生出,急切到呼之欲出,倘若不被满足,将来会无比遗憾。

    江萌说:“陈迹舟,你会扎头发吗?”

    他没说话,但有点懵。

    她说:“我看不到后面,总是扎不好。你帮我梳一下,好不?”

    只犹豫了两秒钟,虽然有为难,但陈迹舟没有拒绝她的请求。正好附近有个便利店,他去买了发圈和梳子。

    江萌稍稍仰头,方便他扎高一些,她抬头看到沉郁的古木,是不应季的苦楝,茂盛的枝叶正在挡去飞扬的雪,让他们在严寒之外,还守住了最后一方简短的温存。

    “疼吗。”

    “不疼,你用力点,不然扎不紧。”

    她刚讲完这句话,嘶了一声,一根头发断了,轻到没声音。

    陈迹舟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手里动作明显顿了顿,他快速而局促地说:“弄断了一根,不好意思。”

    江萌笑了,立刻弯着眼睛回头捕捉他的表情。

    她仿佛看到他小时候犯错事情时狼狈的样子。

    可惜这人后来就不狼狈了,越活越有经验,碰到什么事都能四两拨千斤,什么都难不倒他。

    没想到,到头来败给一根头发。

    “真的不疼?”他认真问。

    “疼死了,我在强颜欢笑好不好!”

    “那我还是轻点吧。”

    他小心到连声音都放轻了。

    江萌在心里止不住地笑。

    他的动作太谨慎,怕弄疼她,直到微冷的指尖擦过她的头皮,她不再笑,因为她的心抖了一下。

    江萌突然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是惊慌,不是紧张,不是恐惧,也不是吊桥效应。

    这是纯粹的生理反应,在他靠近时发生。

    或许,该归为心动。

    这种微妙晦涩的知觉,怎么描述呢?

    如果现在有人再让她给陈迹舟转交情书,

    江萌一定会拒绝。

    不是碍于面子,是忠于感受。

    她对朋友产生了不应该的占有欲。

    “你看看行不行。”

    江萌站了起来,行不行都不重要。

    不过陈迹舟倒是很满意,他退出去一步,仔细看一看。

    “还可以啊我这水平,看来有做造型的天赋。”陈迹舟环着胳膊,盯着她圆润漂亮的脑袋,心情不错地欣赏着,“给我妈报个喜,怎么着都饿不死了。”

    又骄傲起来了。

    江萌勉力一笑:“好啊,以后就找你洗剪吹了,给我打折哦。”

    陈迹舟看着她笑。

    大雪的天气,她却仿佛被烫伤。

    江萌立刻回避了他的笑容,往前走,感受胸中起伏。

    她让心跳在风里慢慢恢复常态。

    那天在云渚,她一点也不想哭了,可是当她对着山谷的树洞说,“我有一个无所不能的朋友,我想让他留在我的身边。”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她不可以大声说。

    她不可以阻碍别人的飞翔。

    江萌一点也不想长大。

    长大就是让人灰心。

    她不知道该拿什么例子去论证世间永恒。

    可总有无比清澈的,与人相处的感知,让她还有力量,用来抵挡“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咒语。

    她不想傻乎乎地去问:我们是不是永远的好朋友?

    珍贵的心要放在胸膛里。

    江萌走在前面,背对着陈迹舟,问他:“你什么时候走啊。”

    他的声音和雪一起飘到她的耳梢:“顺利的话,七月份。”

    “这么早……”

    江萌静静地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步伐。

    她是看到了什么。

    陈迹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停在巷子口的车,正打着双闪。

    这里只有这一辆车,似乎是在等待他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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