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卿: 380-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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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

    “哎呀,现在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心思啊,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明明你其实很喜欢她,但硬是不表现出来,还要说一堆伤人的话。看来我还是老了……”

    段追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懒洋洋地晃荡着她的大酒葫芦。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双涟被她吓了一大跳。

    又涨红了脸:“谁说我喜欢她的!她这样伤大师姐的心,我恨她还来不及!”

    段追鹤瞅着小徒弟,但笑不语。

    她追上愕然的谢挚,花儿似的旋到她和姬宴雪面前,行了一礼,笑吟吟地问道:“神帝陛下,我是白芍的师父,想跟您道侣聊上几句,行吗?”

    白芍的师父?这个身份,姬宴雪不太喜欢,但她说的话,却让她心里很舒服——她喜欢她这样称呼谢挚。

    “这要问小挚愿不愿意。”

    “段师父……”

    谢挚没想到还能遇见段追鹤,她知道段追鹤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很爱自己的徒弟,也很护短。

    她以为,段追鹤会和双涟一样怨恨自己,就算没有怨气,也绝不肯再见她了,没想到她还会来找她。

    她也是来找她宣泄情绪的么?

    可是看起来,又不太像。

    段追鹤还是笑得一派春光明媚,她是偏艳丽的长相,又喜欢打扮自己,腕戴玉镯发佩钗,浑身的衣裙加起来统共有七八种颜色,别人穿起来一定显得艳俗,可是她人漂亮,竟然不显俗气,反而很好看。

    她的容貌和五百年前分毫未变,甚至连神情也没怎么变,姿态慵懒,递来的眼波却顽皮狡黠。

    谢挚轻叹一声:“您找我,我当然是愿意的。”

    段追鹤是白芍的师父,也是她的长辈,即便她如今和白芍分开了,也还有过往的情分在,她对段追鹤仍然恭敬。

    段追鹤倒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哎”了一声,拉起谢挚拍她的手:“没事,没事,这么客气做什么,这孩子!咱们就在这儿说,很快就好了。”

    她直接在地上盘腿坐下,十分自在随意,谢挚也跟着与她相对而坐,又摸出枚小杯子,倒了酒给谢挚:“给,你要喝酒吗?来点儿?”

    还特别自来熟地问姬宴雪,热情道:“陛下您喝吗?这是东夷米酒,您喝过没有?”

    姬宴雪才不愿意用别人的酒杯:“……不用,你自己喝吧。”

    段追鹤都把酒倒好杯子举到她跟前了,谢挚也不好拒绝,接过来饮了一口:“谢谢段师父。”

    酒香在舌尖绽开,带来了久远的记忆。

    ……酒还是当年的滋味,清香绵柔,人也还是当年的人,但是心情,却已与那时完全不同了。

    只有段追鹤,仍然含笑坐在她面前。

    “很好喝吧?”

    “好喝。”谢挚点头。

    女人便笑。

    她倒,谢挚便喝,毫不犹豫,一口气连饮了数杯,一旁的姬宴雪微微变色,皱眉想要制止——就算这酒不烈,可也不是这个喝法,谢挚却悄悄朝她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过来。

    段追鹤是想她灌她酒么?也可以的。

    “谢姑娘,”对面的女人却忽然笑着叹了一口气,摇了摇酒葫芦。

    “假如我一直倒,你就一直喝吗?你都不拒绝的啊。”

    “……是。”谢挚道:“您倒的酒,我自然要喝的。”

    “为什么?”

    “长者赐……”

    段追鹤放下酒葫芦:“不要跟我说什么长者赐不敢辞,这里是东夷,不是中州,不讲究那一套,谢姑娘。”

    “是因为愧疚吗?”她一针见血地问,眼光锋利非常:“你觉得对不起白芍,对不起我们,所以我们怎样对你,你都接受?你把这视为一种惩罚?”

    “双涟那样指责你,你也不生气,我灌你酒喝,你也老老实实地就喝,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呢?”

    “哎呀,”段追鹤捂着额头,无奈地笑叹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芍儿会喜欢你了,这人傻呀,傻一双,两个傻瓜碰一块了。”

    “所以,你们才会分开啊。”她直视着谢挚,很坦然地说。

    “其实你不用愧疚,也不用觉得对不起芍儿,说句公道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虽然疼爱芍儿,可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大概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是白芍告诉您的吗?”

    段追鹤笑眯眯摇头:“不,她不肯说,她是个锯嘴葫芦,可我会套话啊,而且我对她特别了解,”她朝谢挚挤挤眼睛,“你嘛,也不难懂,猜也能猜个七八分。”

    “你是好孩子,芍儿也是好孩子,可是并不是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就能相守,世上的事不是这样的。”

    “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日后有一天会伤芍儿的心。”

    “你太聪明,太漂亮,又太神秘,浑身上下都是谜,这样的一个人,寿山是留不住的,你甚至不属于东夷。”女人缓缓道。

    “你和芍儿的关系也不对等,她对你毫无保留,完全敞开,可你对她不是。”

    段追鹤对谢挚笑了一笑,“我说的对不对?”

    谢挚只能沉默:“……是。”

    段追鹤摇头笑:“芍儿很傻的,一心一意,不知变通,我说什么她就傻乎乎地相信,一点也不怀疑,从小就是这样,她喜欢你,想必一定也是如此。”

    “其实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感情这种事就像战斗一样,要愿赌服输的,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喜欢上了别人,也没有法子。”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喜欢一个姑娘,也是走运,她刚好也喜欢我,但是她出身高贵,并且早有婚约,而我,只是一个没名没姓的普通修士,最终还是不能和她在一起。”

    “我天赋不错,可又没有好到能够抢亲,或者改变她父母的心意。做事高不成低不就,中不溜,是最痛苦的。”

    “段师父,您……”

    谢挚的心揪了起来,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这么不着调的女人原来有这样的过去,可是段追鹤却若无其事,仿佛浑不在意,仍旧在浅浅地微笑,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当年追着她的车驾,被她家的护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最后她哭着对我说,追鹤,回去吧,不要再打了,忘掉我吧。我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血里,看着车马远去。”

    她自语一般喃喃道:“所以你看,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这样,说来说去,也还是没有办法。”

    “得啦,”看清谢挚的神情,段追鹤噗嗤一声笑出来,“干嘛这么严肃呢?这都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的事了,我早都不在意了。”

    她站起来,像摸白芍一样摸了摸谢挚的头,谢挚在她眼里也还是小孩子,很得意地道:

    “我当年就看你不像东夷人,哪个东夷人连螃蟹也不会拆?你还跟我装,说什么此前在避世修行……真以为我傻啊?这话也就芍儿会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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