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吟刀啸: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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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笑道:“将军在世时,我也常常听他说起你,他说你的性子与年轻时候的他很像,果然如此……”

    凌澄一愣,神色阴晴不定,双眸中的恨意渐渐化为哀痛:“他竟然常常提起我么……从前我的愿望是和他一样当个大将军,驰骋沙场,他总说即使国朝准许女子为将,我的性子也不适合带兵作战,那他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性子?”

    李定烽道:“将军少时骁勇,不止一次率轻骑出塞数百里,惹得圣人与睿王殿下担忧他的安危。据说那时候他还有一把重百余斤的朱漆铁弓,射落过无数敌人的头颅。直到他身居帅位,坐镇边关,性格方变得沉稳,以持重安边为要务。而那把朱漆铁弓,也被他贮在布袋中,再未用过。”

    “我见过那把弓,是我缠着阿父要看,他答允送给我玩一个时辰,可惜我使出浑身力气都没能将那把弓拿起。”凌澄的拳头慢慢握紧,“我家被抄以后,别的财物我不在意,只是包括那把铁弓在内的部分物件有我和阿父阿母的回忆。我先前拜托我师君打听它们的下落,才听说那把铁弓被谢泰赐给了马青钢。无论如何,马青钢才是铁壁城一战真正的主帅,他不受罚倒也罢了,为什么……”

    “天子之心,不是常人能够揣测的。”李定烽长叹一口气,“我今日得知凌家有后,实感欣慰。你且放心,李某向你保证,但凡我今后还在朝堂,只要寻到机会,定竭尽全力为令尊平反。但在此之前……你还是找一个地方隐居起来,千万小心莫要被官兵发现,只有好好活着,你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平反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即使真的平了反,死人也不可能复生。在凌澄看来,血债唯有血来偿。

    但她并未在李定烽的面前暴露她的复仇之心。

    只因她发现李定烽对大崇依然忠心耿耿,倘若李定烽知晓她弑君的目标,定会加以阻止,她并不愿与他起冲突。然而自从那天起,那个疑问却一直留在凌岁寒的心里:

    ——铁壁城一战惨败,凭什么马青钢可以不受罚?

    那天在百花宴,她偶遇马青钢,当即追了上去,还在思考对方与当年那桩冤案究竟有无关系,能否在他口中问出那桩冤案的详细情况,岂料宴会上突然发生意外,她为救谢缘觉,只得暂时把马青钢抛在一边。而这一次,她与颜如舜、尹若游、谢缘觉结伴前往马府,则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纯粹是想要瞧瞧马青钢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在一番接触以后,她对他略有了解,看出他的懦弱无能,不由得更加恼怒:

    ——这种酒囊饭袋,凭什么可以身居高位?

    这会儿又和颜如舜提起此人,她自然是越想越气。颜如舜见她脸色似乎变差,还当是和她聊得太久,影响了她的休息,遂告辞离开。而又过片刻,这间卧房的房门再次被轻轻敲响了三下,却是谢缘觉端着一碗才煎好的汤药,随即推门而入。

    “说好的,到时辰我去找你拿药,你怎么亲自过来啦?”凌岁寒见状立刻起身,左手接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眉毛不自觉地皱起,但唇角又一扬地笑道,“真够苦的,不过‘良药苦口’这话确实有道理,我感觉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练功啊?”

    武功一日不练则退。往日里或清晨,或深夜,只要有一刻闲暇,凌岁寒总要抽空在院子里练练刀。但自从她负了重伤,这几日她不敢违背医嘱,休息的时间太久,心里甚觉不安。

    从进屋到现在,谢缘觉始终未说一句话,此时忽然伸出右手三根手指。凌岁寒明白她的意思,遂将自己的左手腕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还在做噩梦?”号了一会儿凌岁寒的脉搏,谢缘觉这才终于淡淡开口。

    “噩梦?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在做梦?”凌岁寒呆了一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惊奇,“这也是能够号出来的吗?”

    谢缘觉一个字回答:“能。”

    凌岁寒并未学过医,确实是刚刚知道原来这医术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生神奇,略一思索,展颜笑道:“重明的戏法能骗过马青钢,但照这么看来,你的医术若是假装法术,更能唬不少人呢。”

    谢缘觉没有顺着她的话题聊下去,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做梦?”

    “做梦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凌岁寒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空药碗,声音愈来愈轻,“世上会做梦的人多了。”

    “对普通人来说不奇怪,但你是习武之人,且内功不俗,按理而言你是不应该被噩梦纠缠的。”谢缘觉神情依然看不出任何感情,唯有语气多了两分郑重,“除非你有心结未解,久而久之,恐成心魔。”

    到此刻,凌岁寒脸上笑容彻底消失。

    其实凌岁寒并不完全排斥这个梦,能够在梦里重新见到母亲,哪怕只有一刹那儿的时间,终究都是幸福的。但令她害怕、恐惧、痛彻心扉的,是在那一刹那儿以后,母亲在这场梦里会又一次死在她的面前。

    幼时凌澄与母亲关系最为亲近,毕竟父亲常年领兵在外,是母亲真正抚育她长大,亦是母亲带给她最多的爱。凌澄性格桀骜,从来天不怕地不怕,谁的管教都不服,唯独在母亲与舍迦的面前会稍稍变得乖巧一些。当然偶尔,她认为母亲的话说得不太对,也会毫不犹豫地提出异议,可事实都证明,崔琅真说的话从来没有错误。

    那么母亲在临死前的那句话呢?

    “一个人的武力再高,永远抵不过千军万马。”——到底是对还是错?为此,同样一个场景,凌岁寒反反复复梦了六年,好不容易才在十六岁的时候摆脱梦魇,清静了四年,岂料前段时间的种种经历,让她在牢里噩梦重现,即使如今离开大牢,这梦却还是没有停止,又像她少年时那样每晚每夜地做了下去。

    近来几日她确确实实没能睡上一个安稳觉。

    原来她的心结自始至终没有解开。

    凌岁寒沉吟一阵,也不再掩饰,遽然转首向谢缘觉问道:“如果是心魔,你的药能治吗?”

    谢缘觉无言。

    再高明的医术都治不了心病。

    就在这几日,谢缘觉终于发现,凌岁寒的身上一定藏着秘密。

    其实她们四个人的身上都藏着秘密。

    然而颜如舜与尹若游的秘密已经慢慢揭开,关于凌岁寒的谜团好像反而多了起来。原本谢缘觉打算趁着这两日空闲,彻底问清楚凌岁寒的身世以及她过去的人生经历,偏偏她最近又是重伤又是夜夜噩梦,谢缘觉思来想去,只怕自己若问得不妥,触及对方心中的旧伤,导致对方的伤势加重,只是暂时按耐下来。

    卧房里陷入一阵奇异的沉默,两个人都有半晌不说话,直到虚掩的房门第三次被敲响,尹若游提着两包药材走了进来。

    “你在这里啊。”她对着谢缘觉道,“药买回来了,怎么煎?”

    “还要什么药?我和重明的伤药不是都有了么?”凌岁寒闻言不免有些担忧,当即抢声问道,“你的病……”

    “我的病也不必另外买药。”谢缘觉上前将尹若游手中的药包接过,同时缓缓道,“心魔无药可治,但我给你开了一张安神的方子,或许能令你的睡眠稍稍好一些。”

    而尹若游作为她们四人之中目前唯一一个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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