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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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头一人,身上犹穿着昨日定亲那身官袍,乌纱帽因纵马颠簸而微有些歪乱,却丝毫不减其清雅风姿,只见他手中扶着一剑,拨开丛林,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在他身后跟着一黏着胡须的中年干将,正是路上匆匆易容的长孙陵,其余三千虎贲卫甲胄分明,踵迹其后。

    长孙家掌京畿巡逻,对此处山川地势了如指掌,侍卫带着这三千兵马避开战场,从一小道神不知鬼不觉插入窦山镇的侧后翼。

    及至半山腰,梁鹤与等人行踪被哨兵发现,值守校尉张弓喝问,

    “何人?”

    梁鹤与立即从藤木中直起腰身,朝山上喊道,“是我,梁鹤与!”

    对方一听是世子爷的声音,顿时大喜,“是世子爷吗?”

    夜色浓黑,两路人马均躲于丛林中,谁也瞧不清谁,梁鹤与定声道,“是我。”

    校尉当即放心,立即着人点了火把,前来相迎,火光映照下,但见来人眉目俊朗,不是梁鹤与又是谁,“世子爷,您可算来了,侯爷等您可等得是心急如焚。”

    梁鹤与压下心头酸楚,勉强笑道,“快些带我去见爹爹!”

    “好嘞!”

    校尉应声之际,忽见梁鹤与身后人影绰绰,顿时一惊,连忙避开少许,做防备状,“世子爷,您身后跟了多少人?”

    梁鹤与往身后长孙陵等人看了一眼,语气从容,“五百人,是我策反的一部虎贲卫,这些人曾在爹爹麾下效力,今日我能得救,他们功不可没。”

    校尉放下心来,“世子爷快些跟我去见侯爷!”

    “好!”

    这五百人拥着长孙陵和梁鹤与先上山,待他们跟着校尉下坡往中军主寨去时,余下的人马乘势扑上来,将山上的哨兵悄无声息绞死。

    很快梁鹤与等人抵达营寨西翼,而余下两千五人躲在山坡处,等待信号,乍一眺望,只见无数火把在寨中晃动,如同在地上流淌的星河。

    营寨处灯火通明,守卫森严,一队人马刚自前线轮替而下,正在这后寨山凹处歇着,四处可见篝火,正在烧灶做饭。

    校尉带着梁鹤与等人来到营寨侧门,被守卫拦下。

    “世子爷跟我进来,其余人先在这候着!”

    眼看寨门一开,忽见梁鹤与突然抽剑,剑刃往上一带,利落地割下那位校尉人头,紧接着破门而入,剑指前方吼道,“弟兄们,随我杀!”

    正在休整的叛军闻声惊起,但见一队禁军自坡上疾冲而下,如猛虎出栅,直扑寨中,心中大惊,匆忙提刀迎战。

    双方很快熬斗在一处。

    长孙陵乘势抽出信号箭,往半空一扔,暗示青禾带人前来接应,紧接着挥动长矛,朝敌军横扫而去。

    “有人偷袭营寨!”

    随着这一声起,整个寨楼如沸水炸锅。

    梁鹤与通身无甲,手执长剑杀红了眼,浑身罩着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不作任何防御,不管刀枪剑雨,只闷头往前冲,迎面一个敌将举刀来迎,一看是他,露出迟疑,“世子爷!”

    梁鹤与却不闪不避,目不斜视一刀砍在对方刀锷上,“锵”的一声震响,对方竟被他逼得倒退三步,不等人反应,梁鹤与欺身而上,提气坎去对方肩身,带出一串血花。

    就在他这般悍横的攻势下,守军节节败退。

    无奈他身份特殊,守军压根不敢跟他动真格。

    众人一面抵挡,一面苦劝,“世子爷,您醒一醒,莫做傻事,快些放下刀,侯爷在帐中等着您呢。”

    可惜梁鹤与一个字眼都听不进去,夺了一柄长矛继续鏖战,视线越来越模糊,仿佛什么也瞧不见,只觉篝火刺目,人影杂乱,汗水自额间涔涔滚落,渗入眼眶,刺出一行灼泪来,脑海闪过温柔娴静的娘亲,巍峨如山的父侯,还有谢茹韵那一张娇靥如花的脸,一切的一切皆如幻影在眼前崩塌。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造反!

    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团圆喜乐更重要呢?

    原来这世间从无美满二字。

    靖西侯府那锦绣高粱,终究还是做了断壁残垣。

    恨意如岩浆自心底喷涌,“杀!”

    长矛挥下,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他从未杀过人的,从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以为小心翼翼积善行德,此生便能娶到心爱的姑娘,求一个功德圆满。

    他以为这辈子可永远躲在父母的羽翼下,做京城最潇洒肆意的纨绔。

    没了,一切都没了。

    一张又一张鲜活的面孔自眼前晃过,他却如阎王遣来的无常,面目狰狞,不管不顾,任凭对方如何哀告求饶,他只悍然无畏地挥矛砍下,鲜血一注又一注往他胸前喷来,将那团补子给浸透,斜襟青袍被染如绯衣,而那张脸却白得厉害,呲牙冷笑,对着源源不断涌过来的人吼道,

    “我梁家世代忠良,不做反臣!”

    “伏低不杀,否则,挡我者,杀无赦!”

    眼看梁鹤与杀红了眼,有如疯豹,有侍卫急忙奔往前寨中军禀报梁缙中,彼时梁缙中正在沙盘前与心腹将领商议调整战术,甫一听说梁鹤与自侧翼杀来,整个人怔住,二话不说推开人群,疾步绕出屋子,沿廊庑转至寨后——

    风声裹挟着金铁交击的锐响在夜幕里犹为刺耳,后寨尸身遍地,几十盆篝火将这一片夜照得亮如白昼,原先茵茵草地早已汇成一片血泊,只见一人一身血衣立在那片混沌中央。

    眉目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可那神情乃至周身气质,却陌生得令他心悸。

    印象里与儿不过是上京城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书不曾认真读,武功也只三脚猫一般,上不得台面,每每有人笑话他儿子不如李蔺昭,他面上一笑置之,不以为意,心里何尝不遗憾,怨怪自己过于溺爱,未曾养出一个争气的儿郎来。

    甚至每每夜深,搂妻儿在怀时,忍不住犯愁,待他老了,这梁家大厦又该何人来撑。

    今日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与儿。

    只见他一招一式极具章法,迎面一侍卫挥动长刀猛扑而来,他却不退反进,左脚猛踏一步,腰腹发力,长矛借全身之力一记迅猛的横扫,前方三人均被他扫落在地。

    打法大开大合,俨有大将之姿。

    换做平日,他该多么欣慰,他的儿子终于成才了。

    可他从未想过,竟是以这种方式逼着他成才。

    更未想过,他第一次上阵杀敌,长矛所指,竟是他这位亲生父亲。

    梁缙中扶着栏杆的手腕轻轻颤动,深深闭了闭目。

    他自少时混迹沙场,杀过的人比梁鹤与吃过的盐还多,对着杀戮早已看淡,但今日瞧见自己儿子挥刀杀戮时,唯有痛心。

    这时,身后追来几名参将,神色焦灼禀道,

    “侯爷,不好,侧翼奔来一列朝军,为首之人功夫极其霸烈,所到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这还不要紧,”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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