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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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满整条山沟。

    他将李襄扶至背坡一处石墩倚靠,人才坐下,便无力地滑了下来,亲卫只得用身子抵住,才勉强稳住,李襄一手紧按血流不止的腰腹,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牢牢凝在他脸上,殷切道:“怀仁,我是不成了……接下来,就全都交给你了……”

    他手背处处是伤痕,血肉翻出好几块,握住他时,手尖不停在颤抖,掌心发凉,已无人气,程鑫当时也吓坏了,跪在他面前哭道,“侯爷您别说话,您歇一歇”

    李襄气若游丝地摇头,“我有几桩事要交待你”

    “您说。”

    黄烟一阵阵从山坡漫过,那张脸被血污覆满辨不出本来的模样,秃鹫在天际盘旋,李襄无力地望了望,阖着眼竭尽全力道,

    “胜败在此一举,必得一鼓作气拿下南靖王,我一死,你便穿上我之铠甲,伪装出我的模样,带着余下将士们杀过去。”三军主帅一死,士气大挫,李襄不敢冒这个险,为了战局着想,不得不李代桃僵。

    他当时听到这个提议,整个人呆住了。

    怀王那厢逼他陷害李襄,而李襄却偏生将这样一个机会主动送到他眼前。

    命运何其可笑,非要捉弄于他。

    程鑫心里痛苦极了。

    李襄缓缓睁开眼,看着他露出些许欣慰的笑,“你我身材相仿,身量一般无二,我死后一刻钟内,你将我人皮剥下,覆在你脸上,我保管无人认出来,你一定要撑到战事结束”

    他惊得说不出话,蓦地想起怀中那封迟迟未取出的投敌信,顿时痛哭失声——

    应着程鑫这句话,明怡忽如风般滑过来,摁住他脖颈,摸到某一处皲裂之处,再猛地往上一掀,便将那张脸皮给悉数扯下,随后她捧着那张人皮,盈盈望着,张着嘴,往后倒退了三步,方稳住身形,泪花颤动,凝立不语。

    至于那程鑫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一张脸惨白地发皱,好几处皮肉被明怡扯动,现出模糊的血肉来,他哑着声忘了疼痛,

    “我也不想的,我深受李侯大恩,我岂能背叛他,可惜怀王拿我儿子威胁我,我动摇了”程鑫回忆了那日的情形,痛苦不堪,

    “就在李侯阖目不久,我依他吩咐扮成他模样,亲卫含泪在林子里挖出一个坑,将李侯安葬,我就在一旁看着,当时心中天人交战,本已说服自己压下念头,可这时,我收到中军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少将军阵亡!”

    “他们父子二人在同一日战死,我庆幸的是李侯临终前并不知少将军死讯,他死时还含笑地说,‘有昭儿在,此战必胜,必胜’”

    他说完这句,整座大殿恸哭不已。

    让这样一位为国捐躯的三军主帅蒙冤三载有余,何其悲壮,何其惭愧,何其可恨。

    便是一帘之隔的茶歇室内,皇后与七公主母女也相拥痛哭。

    朱成毓扼住他纤瘦的胳膊,极力克制当场掐死他的冲动,“然后呢,你就假扮我舅舅,进了北燕军帐?”

    程鑫吸了吸鼻子,略略缓了一口气,语气发木,“恰恰是少将军的死讯,让我真正动了屈服怀王的念头,北定侯父子相继战死沙场,殿下您尚年幼,陛下当时与李侯又不甚相合,中宫一党该是没了希望,我琢磨着,与其得罪怀王,受他威胁,不如干脆彻底投靠他,助他一臂之力。”

    “主意一定,我趁着亲卫毫无防备之时,将其斩杀,随后带着将士们继续奋战了数日,我无时无刻不盼着援军来,意图一鼓作气拿下南靖王,可大军迟迟不到,我们的人所剩无几,所幸南靖王听闻少将军战死,而我军这边后援将至,下令撤兵。”

    皇帝听到这里,整具身子近乎瘫在宝座,重重捂住了眉心,痛心遗憾萦于心间。

    “我带着最后十几人,立在山坡之巅,脚下尸身层叠,旌旗断裂,刀剑残甲遗于满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我深知肃州军没了,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于是我留下那十几名伤兵打扫战场,独自骑着李侯那匹高头大马,冲入北燕军帐。”

    “我一心求死,直冲刀斧而去,可惜撞见南靖王麾下那位女将军,女将军将我捆住,一路带回北燕皇都。”

    “我以为南靖王会见我,可惜没有。南靖王当时伤重不起,半月后方下地,听闻我投来北燕军帐,他说了一句话,当然这话是后来那位女将军转述给我听的。”

    “南靖王殿下说:‘本王不去见他,他一定不是李襄,李襄不会叛国。’”

    明怡闻言蓦地仰首向天,发出一阵苍凉的长笑,她手中那块人皮随着笑声轻轻颤动,几欲坠地,那笑声起初满是讥讽与嘲弄,渐而转为凄楚,最终只余下一缕难以言说的悲凉。

    这世上最熟悉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

    连南靖王都深信李襄不会叛国,而大晋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为李襄辩白。

    何其可悲。

    满殿公卿皆愧然垂首,仿佛有一双无形之手骤然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令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

    便是皇帝也默然倚在御座一角,面庞稍靠在掌心,紧闭双眼,眉宇紧锁,良久,发出一声极沉极缓的叹息,神色更是交织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洞悉真相后的苍凉悔痛。

    唯独裴越尚能稳住情绪,一阵哀恸过后,继续盘问程鑫,

    “你被下毒又是怎么回事?”

    程鑫自嘲地笑着,“南靖王虽猜到真相,却并未点破,在他看来,大晋越乱于北燕越有利,故而默认了此事,罪臣便一直被北燕关在地牢里,成为了北燕对付大晋的筹码。”

    “这并非罪臣本意,罪臣几度求死,为北燕人阻止,最后那位女将军便给罪臣下了麻陀散,此毒叫罪臣口舌僵硬,无法咬舌自尽,只能任其摆布。”

    程鑫说到这里,像是抽干了所有力气,俯伏在地,整个身子好似被这一生的罪孽压得弯曲佝偻,再也抬不起头来。

    裴越将他所说又在脑海过了一遍,以防遗漏,“如此,交待得差不多,唯独一处,尚需你释疑,这场叛国案中有一条罪证那便是私放了一万北燕兵士,此事可是你所为?”

    程鑫闻言略带茫然,怔忡片刻道,

    “罪臣听闻少将军杀尽北燕精锐,逼着南靖王将北燕边城五千老弱病残送上战场,当时我们肃州军已战死殆尽,如何能守得住这些降军,估摸着是溃散的逃兵”

    他话未说完,明怡忽然截住道,“没有一万人,大致五六千,此事我来解释。”

    所有视线调转至她身上,只见她缓步往前,立在御座之下,面朝圣上,眼神似看着圣上,又似望着虚空,眼底似有云烟翻腾,

    “陛下,不瞒您说,当年肃州一战,臣女也在场,”她声线冷寂。

    皇帝显然十分意外,垂下手臂,怔然望着她,“这么说,你也是见证人?”

    “我也是战士。”她纠正道,眼底闪过一丝略带自嘲的笑,只是笑意极浅,转瞬即逝,“我赶到时,中军主帐外的山谷已是修罗地狱,肃州军两千守军并四千残兵已所剩无几,而敌军尚有一万余人,我与兄长并肩作战,用双枪莲花将之绞杀,三万人哪,陛下,三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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