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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解白纱》 28-30(第6/9页)
冷笑没有忍住,轻轻哂了一声。
“叫你来简单问些话,你一一如实答过便好。”
顾云篱的唇线缓缓抻平,眸子疏离地闪了闪,答:“在下明白。”
简单的对今日赵玉竹之事盘问了一番,顾云篱一一如实作答,听得里面的知府倒吸凉气,连声道凶险。
“说来真是奇怪,怎得顾娘子次次都会碰上这样的事?前有陶荆,后有这赵玉竹,奇也怪哉。”语罢,他意味深长地呵呵笑了一声。
即使隔着眼前的竹帘,顾云篱仍然可以感受到那只后满含恶意揣测的目光。她心道:自己的感觉果然没错,这知府同样也来者不善。
刹那间,她回想起那日对簿公堂之时的种种。
那断案的司理公然偏袒,事后也有听闻被林宣礼做了处置,而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一个小小司理如何敢在朝廷命官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必然是有人在上指使,那指使之人是谁,如今早已不言而喻。
林宣礼不傻,没有官家御笔圣旨,自然不敢越级言事,直接将州府官员下狱,以前些天与这人相处的感受为据,顾云篱大概猜了出来,等着这知府的没什么好果子。
只是看他如今猖狂闲适的模样,她倒有些拿不准自己的猜测了。
方才那句话字里藏针,也保不准这人在给自己挖坑,顾云篱思索了片刻,答道:“佛家也讲求缘法,只是跟在在下身上的缘法,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罢了。”
她微妙的将这话以玩笑揭过,四两拨千斤地将对面射来的暗箭化解了。
里面沉默了片刻,继而,知府又道:“前日朝廷钦犯刚跑了,如今又来了个赵玉竹,今夏当真是不肯让本官歇一歇啊。”
“跑了?”额角一抽,顾云篱抬起头,有些愕然,继而便反应了过来,这八成与赵玉竹脱不了干系。
“是啊,也不知提点大人要如何与官家交代……”这人的语气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不过这也不是我等能管得了的。”
这事儿与自己关系不太大,顾云篱大约明白了,便道:“知府大人乃江宁父母官,为百姓鞠躬尽瘁,在下涕零。”
这知府似乎心情不错,终于肯放过她了:“也罢,本官也没什么可问的了,顾娘子,你下去吧,切莫耽误了二娘子的病啊。”
话不走心,可顾云篱也总算松了口气,不用再面对这时不时飞来的试探了,她规规矩矩行了礼,快速退了出去。
已是深夜,她随手拣起一盏灯,向原先的禅院走去。
夜风清凉,吹散了一丝白日积攒的燥热,她衣袖里也钻进了风,拢起了衣袂裙角,一日未加梳理的发丝吹入风中,一如此刻她纷乱的思绪。
树声沙沙,响得人烦躁,心口难耐,顾云篱的脚步却在拱门前蓦地停下,迟迟不肯迈进。
在这里,可以看得清禅房内幽幽透在窗纸之上的明灭烛火,她蜷了蜷指尖,缓缓将灯盏放在地上,略感疲累的身子微微倚靠在拱门边,向窗户看去。
即使不能目睹,她也大抵能在脑海之中想象地出林慕禾如今的样子。
是生是死,这次上天是否又会垂怜她?可顾云篱又有些凄然,林慕禾却似乎从未被上天垂怜过,相反,操控着宿命的上天极尽恶劣,总是在变着法地戏弄着她的命数。
她能安然活到如今,不知经历了多少如今日这样凶险的日子,也不知每每入夜,他人安睡之时,她又是如何战战兢兢地度过长夜的?顾云篱倏地想,小叶说她四岁开始逐渐失明,那真正发现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幼小的林慕禾又是如何挨过一日复一日的黑暗,到如今已然完全接受了黑暗,甚至在熟悉的地方如履平地?
或许那幽深宅邸的一砖一瓦,都曾是她的障碍,可她还是摸索着走了过来,继而——遇到了自己。
顾云篱想,总不能就在这里便失败了、折倒了。
她也并非易碎的瓷器,倒是那深槽之中锤炼了千百遍的软剑,柔而益坚。
而哪怕是蒲苇,也当在这世中有一席之地。
不远处的禅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顾云篱心口一颤,顾不上捞起灯笼,便快速走了进去。
她以为是林慕禾醒了,走进屋内却发现是小叶晕倒在了案几旁,打翻了一盆水,溅湿了满地,也打湿了她的衣裙。
小叶面色发白,还想着支起手坐起身,连着扶了两次,却都没能成功,清霜赶紧扶她坐起,安置到一旁的凳子上。
仔细看她,眼眶通红,一看便知又不知偷偷流了多少眼泪。
顾云篱不忍,走到她身侧为她搭脉,片刻后,锁着眉道:“小叶姑娘,你如今已不宜太伤神,去休息一阵吧。”
“不……不成,”纵使脑子里天旋地转,“我还得为娘子擦洗身子。”
目光一转,落在林慕禾身上,她与自己离开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屋内的香味还未散去,不久前也才续上。
清霜说道:“林娘子发了高热,烫得有点吓人了。”
顾云篱沉下眸子,起身又去探林慕禾的额间,果不其然。夏日里发起高热最是难受,她絮语不断,虚汗出了一身,眉间也痛苦地皱着。
“能发热将毒素逼出去总归是好的,我去抓些药煎,小叶姑娘,你就暂且休息吧。”
清霜也点了点头,又将想要起身的小叶按了回去:“我去给林娘子擦身子,你歇着吧!”
语罢,便拾起地上滚落的铜盆,匆匆跑了出去。
小叶本想拒绝,可浑身乏力,脑袋里一片混沌,全然起不来身,无奈,她只能靠在椅背上稍作休息。
“小叶姑娘,安心休息一阵吧,”顾云篱打开药箱,将药分拣出来,“若是乏力,做什么事都只会事倍功半。”
也不知这话她究竟听进去与否,顾云篱说完之后,那边果然安静了下来,良久,又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
顾云篱手上的动作不停,飞快地分拣药材。她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小叶哭泣,然而面对她,除了一句“不要哭”,她还真当想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了。
“若娘子不成,我也不欲多活了。”声音里含着些许绝望、疲累,顾云篱这才有些实感。比起寻常十七八岁的女子,小叶也瘦削了许多,甚至还没有清霜高,这对主仆从始至终都在过着格外凄凉清贫的生活,而这其中,林慕禾几次发病垂危,小叶便几次在她身侧没日没夜的照顾。
此时,顾云篱也忍不住有些动容,她垂下目光,眼睫疏离,良久,感慨道:“你与林姑娘还真是……主仆情深。”
说罢,她拣完药材,放在药碾子中碾磨,又是一阵寂静,听不见小叶的回音。
隔了许久,清霜打了水进来,她才声音极低地开口:“我的命都是娘子给的,若娘子去了,我又如何能独活?”
清霜愣了愣,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碾磨药材与沥沥的水声。
顾云篱不答,小叶却悲从中来,忍不住道出往事:“我本是章事府中女使与家丁私通生下的孩子,侥幸活了一年,双亲便被双双浸猪笼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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