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婚嫁手册: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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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晗玉咔嚓咔嚓地啃梨,率先打破寂静。

    “一晃多年,原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实在是一段不浅的缘分。兜兜转转,在千里之外的巴蜀把话说开,心结尽去,于你于我都是好事……好聚好散罢,凌相。”

    凌凤池手中削皮的动作一停。

    小刀割到了食指,鲜血滴落去地上。章晗玉急忙起身四处找纱布。

    凌凤池道的目光略过伤口,落在给自己裹伤的纤长的手上。“何必非要合离不可?”

    “你对成婚当日有心结,我们可以广邀宾客,再拜一次堂,圆了你的遗憾。”

    “看。”章晗玉边裹伤边道:“就如之前所说的,我不想做什么,总有人逼着。我想做什么,总有人挡着。”

    “进一步退两步,诸事难成。就连发自心底爱慕我的凌相,一边告诫我立身不稳,一边也要挡着我。”

    凌凤池道:“一生能有几次结发?岂能轻易合离?讲讲道理,晗玉。”

    “我向来不讲道理。似乎也不是头一回跟你说这句了?这桩婚事功利掺杂,起因不正,我想合离。凌相点个头,凌家同意放妻,中秋节后我便随你回京。”

    “若连爱慕我的凌相也不肯点头让我一回……”

    章晗玉轻轻地笑了声,“可知我就是水中浮纸的命。这辈子只能随便地过,做不了讲究人。”

    一直到包扎好伤口,血流渐止,凌凤池起身告辞,始终未应答。

    章晗玉叫住了他,从一摞蒸得奇形怪状的蒸饼里拣出两个稍微圆点的,一个递过去,一个留给自己。

    “这摞饼出笼样子不好看,不能送出去做节礼,被筛下来了,味道其实并不差。带回你的松涛院尝尝看。明日过中秋。”

    这天晚上,凌凤池打开窗,对着天幕一轮近圆的月色仰看良久。

    直到入夜,才在轰鸣的瀑布声里闭眼寐了片刻。

    他做了个不算太好的梦。

    梦里带血腥气。

    母亲的灵柩刚刚出殡,父亲领着他去后院,告诉他:“今日清理你母亲的遗物,你需在场。”

    他跟随在父亲背后。

    父亲的身影曾经显得很高大,但后来在他眼里逐渐萎缩。今夜的梦里,他自己还是个十岁孩童,但父亲走在前方的身影,也只是个影子而已。

    院门打开,满院死物。

    鸟儿,猫儿,狗儿,游鱼。这些小生灵陪伴着后院的母亲,在她临终前的日子里带给她慰藉。后院总是热热闹闹的,猫儿扑鸟又抓鱼,长毛短腿的拂秣狗四处追逐圆滚滚的白猫儿,猫儿一溜烟窜上了树,喵喵叫个不止。

    母亲在屋里病榻上看到了,便会笑喊他,“池儿,上树把狸奴抱下来。”

    去后院的路上他便猜到母亲遗下的满院活物都保不住。

    锦鲤被一条条打捞上岸,扔去地上,扭动弹跳着不动了。鹦鹉套上布袋,一只只地摔死。

    长毛短腿的拂秣狗是父亲最不喜的的一只,被乱棍打得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最后轮到白猫儿时,猫儿泪汪汪的眼睛正对着他,喵喵叫个不住。这是他最喜爱的小生灵,他上树把它抱下来十几次。每次猫儿也都在他怀里娇娇地叫唤。

    默看至今,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情,“父亲,狗已打死了,猫儿留下罢。父亲不想养,扔去街上便是。”

    多年前真实发生这一幕当时,父亲拒绝了他,白猫儿也被当场乱棍打死,凄厉的叫声在院子里外回荡。

    但今夜他的梦中,父亲萎缩成一道不起眼的细影,缩去角落里。他在梦里想,留下白猫儿。猫儿便越过前方的影子,轻盈地几个跳跃,跳来他的怀中。

    他抚摸着白猫儿柔软的长毛,在梦中自言自语,“我要留下它。我可以留下它。”

    梦中的白猫儿忽地变成了女郎。

    鼻下传来熟悉的气息。仿佛白栀子的香气混合了水汽,又比真正的栀子香淡许多,融在夜色的婚帐里,他闭眼也知道自己拥抱的是谁。

    他爱慕多年的意中人,明媒正娶迎进家门的夫人。

    他拥抱着柔软诱人的身体,在梦里自言自语,“我也可以留下她。”

    凌凤池在深夜里醒来。

    窗外一轮清月升在天顶,子时已过,算中秋当日了。

    梦境里自语的那一句“我也可以留下她”,明明白白昭示了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他早不是当年无力阻止的孩童。

    只要他想,有的是办法留下她。

    凌长泰半夜被当值的亲卫喊醒,小跑过来窗下:

    “阿郎,深夜起身,可是有急事吩咐?”

    凌凤池思忖着,缓缓问:“之前拦她下山,从刺史府调的五百兵,回去驻地了?”

    凌长泰道:“驻扎在府城郊外,随时可以再调。阿郎,可要卑职连夜调兵驻守山脚?”

    他屏息静气等候下令,却什么也未等到。

    凌凤池站在敞开的西窗边,仰视轰隆隆的瀑布上方,一轮圆月高悬天幕,缓慢移动。

    圆月清辉映照之下,他钟情的女郎,正在不远处的山院主屋酣睡。

    “凌相,你把我宠坏了。”

    “现在我也想和你一样了。”

    “想寻到立身之根本,不会动摇,心志坚定。不想再做涛涛江水当中的浮纸。”

    “凌相这般的人物,在我心中,是认识之初便高悬天幕的明月。”

    凌凤池无言仰头,注视头顶圆月洒下的清辉。

    明月?人间只有一轮明月。哪有其他的明月。

    为留下她而生出的心底种种晦暗想法,晗玉,你若知道,可还觉得我是高悬天幕的明月?可还会觉得,能与我并肩,你不后悔?

    “若连爱慕我的凌相也不肯点头让我一回……可见我就是水中浮纸的命。这辈子只能随便地过,做不了讲究人。”

    向来狡黠如狐的女郎,真真假假的言语里,他终于摸到她九分的真实心意了。

    她挑挑拣拣,抛弃了义父,安置了傅母,最后选了世上她最能信得过的人,仿佛隆冬大雪里冻僵的小狐狸,试探着伸出爪子,向他寻求温暖和肯定。

    但她在大雪里冻得太久了。失去了对温度的感知。伸手跟他讨要的头一样东西,灼伤了他。

    凌凤池在夜色下低声叹息:“晗玉。”

    第96章

    小羊饼单独蒸了一屉。

    出锅时,正是中秋当晚夜色降临,山院掌灯,所有灯火点亮的时刻。

    章晗玉把胖嘟嘟的小羊饼吃了一半,被撑得不轻,摆弄剩下的一半蒸饼:

    “小羊饼味道甚好,就是面团用的太多了罢?个头抵得上两个普通蒸饼,馅料也不要钱似的往里塞。凌相,你这是要撑死我。”

    凌凤池今晚赴宴很安静。中秋夜几桌宴席上的欢声笑语,似乎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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